“你真的会去跟他吃饭吗?”
“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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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丢下我在这里吗?
我必须去纽约。
我可以等你!
你等我,只是给我更大的压力,我不想在工作的时候,还分神牵挂你。
不要离开我,霆禹。
静,你冷静一点,
不要,不要离开我……
叽——
锐利的声响朝孟霆禹耳畔震过来,几乎刺破他耳膜,也撕碎他的心。
是一辆轿车,用一种狂风也似的速度,朝沈静急驰过去,他心惊地看着,眼看车子就要将她撞得不成人形。
“不要!静、静——”
孟霆禹嘶吼着,剧痛锥心,冷汗直流,他最爱的女人,即将香消玉殒……
“静!”
他猛然弹坐起身,睁开眼,茫然凝视眼前一片阴暗。
他重重喘气,在极度的惊慌中,呼吸难平,汗珠沿着鼻尖滚落唇,舌尖尝着隐隐的咸味。
是梦。
他发了好片刻呆,才恍然醒觉。
原来是一场梦。
没有沈静,没有轿车,更没有那亲眼见她死在自己面前的巨大恐惧。
孟霆禹略扯唇,对自己苦笑,他翻身下床,来到茶几前,为自己倒一杯水——冰冰的、凉凉的水,能滋润他喉间的干渴,可惜滋润下了他龟裂的心田。
他端着水杯,拉开房内连接阳台的落地窗,在白色休闲椅坐下,木然地看周遭景致。
将要拂晓的台北城,很安静,夜游的人散去了,街道冷清,天空是一种迷幻般的紫蓝色。
他恍惚地看着晓色。
坦白说,这样的天空他看习惯了,在纽约是如此,台北亦然。
罢到纽约的那几年,他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工作,经常工作到凌晨,抬头望窗外,映入眼底的,便是这样的天色。
初始,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工作实在太忙,教他连心生感触的时间都拨不出来,直到这两年,卸下首席交易员的职务后,他不再需要昼夜不分了,时间多了起来,一分一秒,竟慢慢成了蚀心的磨刀石。
他开始怕空闲,怕入睡,怕作梦。
他害怕,只要一闲下来,罪恶感便无孔不入,占领他身上每一个细胞。
他怕思念,怕想起那个被他抛在台湾的女人,却又忍不住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所以,当公司决定收购台湾的企业时,他自告奋勇,要求老板让他负责这个案子。
谭昱答应了,他也如愿回到台湾,见到了她。
只是没料到,不见就罢,一见,那翻天覆地的情潮,竟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一串突如其来的声响强硬地扯回孟霆禹悠忽的思绪,他愣了两秒,总算领悟那是他的手机铃声。
难道是她打来的?
他心跳加速,跳起身奔回房,拾起手机,瞥了眼冷光萤幕。
是纽约来的电话。他顿时意兴阑珊。
也对,现在还是清晨,她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打来?只有在华尔街工作的人,才会根本忘了时差这玩意儿,在清晨时分扰人清梦。
他自嘲地勾唇,接起电话。“喂。”
“霆禹,是我。”
“谭昱?”他有些讶异。“有事吗?”
“也没什么,我想知道一下收购的进度。”
就为了这种事打来?他挑眉。“我不是每天都会将进度报告send给你吗?”
“呵呵。”谭昱朗声笑。
无须多言,孟霆禹也明白这位上司兼朋友特意打电话来,绝对另有深意。“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好吧。”谭昱倒也干脆,单刀直入。“元朗告诉我,你找到你前女友了?”
丙然。
孟霆禹眼神一闪。“嗯。”
“她现在怎样?”
“她开了间安亲班,生活过得不错的样子。”
“结婚了吗?”
“还没。”
“很好。既然她还未婚,那你就有希望了。”
“什么希望?”孟霆禹装傻。
“把她追回来啊!”谭昱可不想跟他玩游戏,话挑明了说。“这不是你回台湾的主因吗?”
孟霆禹苦笑。“你不要想你现在一家和乐,老婆又准备生第二胎,就得意洋洋地替别人作起媒人来了。”
“我们一家子是很和乐。”谭昱嗓音里含着笑意。“怎么?别告诉我你不羡慕。”
他的确很羡慕。
之所以会想回台湾,会想再见沈静一面,或许也跟这个老板有关吧,谭昱让他逐渐了解,人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男人啊,光有事业有什么用?高处不胜寒,还是要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才快乐。”谭昱曾经如是对他说。
这道理,怎么跟他前上司劝诫他的,完全不一样呢?
名利与成功,他曾经深信是一个男人的终极追求,但一旦拿到手了,又如何?
或许谭昱说的对,或许人总是要经历过失去的痛,才能彻悟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你这种时候打来,不会是专程来跟我炫耀的吧?”他故意开玩笑,转开话题。
“这种时候?”
“你不晓得台北现在是几点吗?”
“你是说时差?”谭昱似笑非笑。“有什么分别吗?你一天二十四小时起码有二十个小时是处于清醒状态。”
不是在工作,就是闹失眠。
孟霆禹在心底补充,他知道老板想暗示什么。他微微一笑。“谢谢你提醒我,我差不多该去工作了。”
“你去吧。”谭昱没再逼他。“保持联络。”
“嗯。”
电话切线后,孟霆禹又发了会儿呆,然后盥洗着装,打开连接两间套房的门,来到隔壁书房。
这回他带了一个工作小组回台湾,因为只是短暂停留,并未租下正式办公室,只在饭店租了几间商务套房。
书房里摆了几张桌子权充办公桌,所有办公设备一应俱全,时间尚早,孟霆禹呼叫客房服务送了早餐来,一面咬着三明治,一面工作。
只是今日,他工作时的专注程度不比以往,隔没几分钟,总要失神地往一旁的手机望去,等待他期盼的铃声响起。
她会打电话来吗?会答应和他一起共进晚餐吗?她会不会只是敷衍地跟他说要考虑,转过身去便把他给的名片丢进垃圾桶里?
不知怎地,他觉得现在的沈静很可能会这么做。她似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能由他掌控情绪的女孩了,他甚至无法从她的表情看出她的心思。
时间规律地前进,几个工作小组的成员陆续进了书房,房内热闹起来,交谈声、打字声此起彼落,传真机偶尔会气喘尖锐地吐出几张纸。
每一次电话铃声响起,孟霆禹都会眼皮一跳,但不旋踵,迎来的只是失望。
Boss、Boss、Boss……
员工们对他的呼唤依然是永不停息,可他最期盼的那声呼唤却迟迟不来。
下午,和“风擎科技”的管理阶层开会,讨论收购事宜,双方为了资产评价报告上的数字你来我往,争论不休,无法取得共识,
孟霆禹对着报告上的数字,忽然觉得想笑。
他的人生,难道永远要陷在这些数字海里浮沉?
“够了!”简洁有力的两个字,结束了双方人马的对峙。“如果各位真的觉得这些数字低估了贵公司的资产价值,那么你们可以另外再找一家专业评价机构来做评估,只是我要提醒各位两件事:一、谭氏到时也未必会同意那些数字,这个收购案拖得愈久,对贵公司愈不利。二、『风擎』的股价现在在市场上是什么情况你们自己清楚,我们可不希望到时买到的是一家被投资人放弃的公司。”
孟霆禹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语气虽平和,其中的暗示却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