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还有脸质问她?也不想想始作俑者是谁啊!庄晓梦不可思议地瞪他。
“这不是你指示的吗?『老板』。”刻意强调这称谓。“是你说了,要我担任部门男同事的『助理』,负责『协调』的工作,影印苞调投影机这种小事当然就得由我来做喽。”
“菲比可以做,她是部门秘书,至少她在影印的时候妳不用在一边盯着看吧。”
“你以为我喜欢盯吗?她刚出社会,什么事都不上手,总得有人提点提点她吧!”想起影印时菲比一副嫌她啰唆的神态,庄晓梦闷闷地嘟囔。“谁喜欢当那种讨人嫌的老处女啊?”
“妳说谁是老处女?”
“就是敝人在下我啦!”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他没接腔,端起水杯,沈思似的啜饮着,蓦地,一声短促的笑声像月兑了序的音符,从他嘴里溜出来。
她瞪眼。他笑她?
“抱歉。”察觉她眼中满满的不悦,收住唇畔的笑意,摘下眼镜,笑意改在眼中闪烁。“看来妳有满腔委屈。”
“哼。”她垂下眼,懒得理他,事实上也是不敢看他。
可恶,为什么连他在嘲笑她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觉得他性感啊?简直是花痴嘛。庄晓梦在心中恨自己。
“菲比是上礼拜才应征进来的,当初是整个部门投票决定用她,我没想到她经验那么女敕。”
她讶然抬眸,因为他的主动解释,也因为他竟然让部门同事投票决定用一个人。
“我是想,反正只是帮忙处理琐事的秘书,就让同事们用一个比较赏心悦目的也未尝不可。”
这什么意思?庄晓梦瞠视墨未浓。他是说反正是招个花瓶,当然愈漂亮愈好吗?
不敢相信!居然有这种男人,居然有那些个不看能力看容貌的男同事,怪不得他们根本不奢望菲比能帮上什么忙了,他们要的只是平常能让他们眼睛大吃冰淇淋的花瓶而已!
“不敢相信,居然有你们这种男人,简直太过分了。”她碎碎念,一杯水让她全喝干了,胸口的怒火却没浇熄半分,还愈烧愈旺。
服务生送贝果跟咖啡来,她抢过其中一盘,叉子狠狠戳入烤得热酥酥的贝果。
“直接用手拿比较方便吧?”他闲闲地建议。
她冷哼,果然接受他的建议,气得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了,直接抓起来便咬上一大口,忿忿咀嚼。
吃一口贝果,喝一口咖啡,然后又吃贝果。
他望着她,嘴角浅浅地,勾起一个不像笑的笑。“妳吃东西都这么狼吞虎咽的吗?”
她一怔,停下咀嚼的动作。
“女孩子还是文雅一点比较好,这样吃东西,男人看了会没胃口。”
她僵住,脑海片刻空白,接着,一股又凉又烫的血流从她脚趾出发,一路往上窜,占领她身上每一个细胞,直到头顶。
她想尖叫……不,想撞墙……不,还是直接挖个地洞让她跌进去比较快。
她想开溜。
但她只是冻在原地,宛如一尊被寒冰封住的人像,从远古的冰河时代,站到如今这数位时代。
“妳噎住了吗?干么一动也不动?”
她不是噎住,是呆住了,是遭极度的羞愧与极度的哀愤夺去了神魂。
“妳有没有男朋友?”他忽问她。
“……”
“我在问妳话。”
她总算回过神,认命地咽下了半卡在食道的食物,啜饮咖啡,让苦涩的液体侵蚀唇腔每一个味蕾,就连胸口也浸满了浓浓的苦味。
算了,她放弃了,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是彻底没形象了,毁了,一切都完了,Over。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有男朋友吗?”极度的绝望过后,迎来的是毫不在乎的坦然。
“妳真的没有?”他不相信地确认。
他就非把她逼到绝境不可吗?她白他一眼。“对啦,我就是没有,二十九岁,没男人,工作糟透了,存款数字少得可怜,我就是这么一个前途茫茫的老女人,怎样?”
墨未浓没说话,有好几秒的时间只是默默盯着她,然后端起咖啡杯。“不怎样。”抵住杯缘的俊唇,隐隐约约似勾着弯弧。“不怎样。”
她没看到那抹奇特的弯弧,只觉得自己够凄凉了,垂下头,郁闷地啃贝果、嗑咖啡。
食不知味地吃毕,她站起身。“感谢你请客,我吃饱了,先走了,拜。”
“等等,庄晓梦。”他又喊住她,今天,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请她留下了。
“干么?”
“请妳留下来。”他低声说,嗓音略微沙哑。
她一震。他要她留下来?还说请?
凉透的心房悄悄地又燃起一把温暖。
“留下来。”他重复,低沈的嗓音,还有那幽幽的、教人无法参透的眼神,在在带着股奇异的魔力。
她不知不觉跌回座位上。“你想……有什么事?”嗓音软弱地颤抖着。
他微微一笑,打开身旁的电脑提袋,搬出笔记型电脑和麦克的那份报告。“关于这份报告,我想跟妳讨论一下。”
“什么?”她愣愣地看着他,一时处于状况外。
“我对财务方面真的不太了解,我想妳应该可以给我一些好建议。”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他请她留下来是为了要讨论公事,她还以为──
以为什么呢?庄晓梦不敢再想,只是忽然领悟了为何他会选择这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又替她点了咖啡。
他根本早就计划好了,她却傻傻地存着一丝希冀,以为这个男人主动说要请吃饭,是因为总算对她产生一点兴趣。
炳!她真是……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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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两个人整整讨论了五、六个小时。
庄晓梦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喝了几杯咖啡,只知道喝到后来她都有点心悸了,身体很疲倦,精神却处于亢奋状态。
亢奋的缘故,倒不完全因为咖啡因,有部分也是因为墨未浓是个虚心求教的好学生,领悟力又强,让她不知不觉也教得认真起来,很热切地想把自己所知道的财务相关知识全教给他。
两个人一问一答,讨论得专注,再回神时,已接近清晨五点。
他亲自开车送她回家,还慷慨地放了她一天假,临走前,还撂下教她震惊万分的新人事命令。
“明天开始,妳不必再做那些杂务了,如果有必要,我会加聘一个行政秘书,妳过来当我的特别助理。”
她花了好久才消化他的话。“你要我当特别助理?可是这好像不符合公司体制。”区区一个部门经理可以用特别助理吗?
“公司的体制就是用来破坏的。”他微笑好诡异。“而且我们这个部门本身就是特别的存在。”
说的也是,一个部门经理能够直接对总裁报告,本来就不简单。
何况他们既然负责做集团内部的VC,哪个事业单位有潜力,哪个不值得栽培,全都凭他们的评估,等于整个集团资源是由他们来分配的,这可是很了不得的权力。
为什么他年纪轻轻,可以得到总裁如此信任,拿到这样的权力呢?
庄晓梦实在很好奇。
这谜团,等她正式担任墨未浓的特别助理,天天跟前跟后,陪他去开每一场会议,陪他四处交际应酬,陪他加班看报告,甚至偶尔还要随他一起到外地出差,朝夕相处之下,渐渐地拨云见日。
原来他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个天才。
史丹佛电子工程硕士,出身奈米研究中心,从大三那年便开始在期刊上发表论文,在硅谷忙碌的工作挤压下,居然还抽得出时间在职进修拿MBA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