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香染愕然,“你想要爸爸?”
“对,我一直不敢告诉妈咪,可是爸爸回来,我真的很高兴。”姚轩哽咽着坦白,眨落几滴泪水,“我真的很想要爸爸,为什么妈咪非要夺走我的梦想不可?我讨厌这样的妈咪!”
轩轩讨厌她?于香染茫然,脑海一片空白。
“我跟你一起走,爸爸。”姚轩拉拉父亲的手,“我们走。”
姚立人却一动也不动,低下头,沉思地望着一脸激动的儿子,“轩轩……”
“我要跟爸爸一起走!”彷佛怕父亲说出拒绝的话,姚轩抢先一步尖声喊出来,他紧紧抓住案亲的手,“不要丢下我,你不可以丢下我!”童稚的嗓音,因焦慌惊惧而几近破碎。
姚立人心一扯,“……好吧。”他思索几秒,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然后转向于香染,“妳别担心,我只是让他跟着我在饭店里住几天,过几天就会带他回来。”
于香染不说话,也说不出话来,她喉头紧缩,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渐在她朦胧的眼前逸去……
她赶走了伤透她心的男人,却没想到,她最疼爱的儿子也跟着离去。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一直那么照顾轩轩,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栽培他,让他受最好的教育,吃穿用度都不用愁。
她那么爱他,那么疼他,他却那么生气地跟她顶嘴。
我想要有个爸爸,我想要爸爸陪着我,为什么妈咪非要夺走我的梦想不可?
“笨蛋儿子,傻瓜儿子。”她软坐在地,双手蒙住脸,嘤嘤啜泣,“妈咪是为你好啊,你怎么一点也不懂?梦想会伤了你的,这个梦会伤了你的,你知道吗?随便作梦只会让你落得遍体鳞伤啊……”
她哭泣着,泪水如陨石,在黑夜里飞坠,一颗一颗,重击她胸窝。
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她无法呼吸,只能一声一声,断断续续地抽噎。
长夜未央,这样令人难以承受的心伤,才刚开始……
一缕游魂。今晨的于香染看起来,简直就像无主的游魂,从一进办公室,脸色便死白,眼皮下浮着淡淡黑影,憔悴得令人大吃一惊,再加上她又无精打采,踏着轻飘飘的步履在办公室内四处晃,六神无主的姿态跟魂魄出窍没两样。
她怎么了?一向精明干练、自信又利落的她,究竟为什么搞成这副模样?
几个同事轮流表达关切,对他们的询问,于香染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竟然会得到如许人情温暖,若是从前,这些人恐怕只会在她背后暗嚼舌根吧?
看来这些日子,她在办公室的人缘确实有所改善了。她微微感动,却有更多心慌。自从姚立人重新闯进她生活,一切,似乎都在她不知不觉间有所改变了,她的同事,她的儿子,甚至她自己……
“是不是妳家那小子生病了?”一道担忧的声嗓忽地在她身后扬起。
她定定神,收回凝定窗外的眸光,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李盼盼不知何时也进了茶水间,正忧虑地看着她。
“妳说什么?”
“我问妳,是不是妳儿子生病了?”李盼盼耐心地重复。
“哦。”她愣愣地应,半晌,唇弯起苦笑,“没有啊,轩轩很好,只是跟我这个做妈的吵了一架。”
“跟妳吵架?”李盼盼惊愕地瞪大眼,“妳那个小绅士儿子?他不是一向很乖巧体贴的吗?”
“是啊,他的确是。”
“那他为什么……”
“因为我剥夺了他的梦想。”
“妳剥夺他的梦想?”李盼盼不解。
于香染也打不起精神解释,她提起咖啡壶,想为自己斟一杯浓浓的热咖啡,可却一时失了神,咖啡壶一晃,溅出几滴液体。
“小心点!香染。”李盼盼惊喊一声,连忙接过咖啡壶,“妳没事吧?有没有烫伤?”
于香染没回答,只是呆呆看着手背上几滴液体,虽然肌肤很快泛红,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烫,也感受不到痛。这样的疼痛比起她心窝承受的,根本不值一提。
“妳怎么了?不过是儿子偶尔不乖顶个嘴嘛,有必要这么失魂落魄吗?”李盼盼担忧地斥她,拉着她的手来到洗手台,打开水龙头冲洗,“妳瞧,都烫伤了,我那边有『小护士』,过来擦一点。”
“谢谢。”于香染漫应,跟着李吩盼回到座位。李盼盼拿出小护士软膏,拈了一点在她泛红的手背上抹匀。
正忙乱着,一道低沉的声嗓插入两人之间,“香染烫伤了?”
“嗄?”两个女人同时惊讶地回头。
是梁以聪,他直直盯着于香染雪白的容颜,“还好吧?香染。”
“我……很好。”
“跟我进办公室,我有话跟妳说。”他命令。
“嗯。”于香染柔顺地点头,跟着他来到经理办公室。
掩上门后,梁以聪才放纵自己流露出关怀,一把拉起她的手,细细审视,“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没事。”于香染连忙抽回手,藏在身后。
梁以聪打量她憔悴的模样,心一抽,“怎么那么逞强?我不是说了,妳今天可以在家里休假一天吗?妳又跑来公司干什么?”
“我……在家里也是无聊……”她困难地自喉间挤出声音。
独自呆坐一整天,面对一间没有人会回来的房子,她做不到,与其留在那屋里任寂寞啃噬,她宁愿到办公室来,至少还能做些事。
“我想把档案整理整理……啊,对了!”她惊叫,陡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昨天的客户……我放了他鸽子!”
这不可惨了,那家伙龟毛得很,又掌握了他们公司的采购大权,万一惹得他下快……“我得马上去一趟!”说着,她急匆匆转身就要离开。
“不用了。”梁以聪拉住她,“我刚刚才从他们公司回来。”
“嗄?”
“已经解决了,妳不用担心。”梁以聪温声道,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瞧妳心神不宁的,这杯茶刚倒的,给妳喝吧!”
她愣愣地接过他递来的纸杯,“真不好意思,经理,他是我负责的客户,还麻烦你亲自替我出面。”
“一点小事,别介意。”他身靠着办公桌缘,微笑望着她,“喝吧,喝点热茶定定神。”
“嗯。”她感激地点头,一口一口,慢慢啜着茶。
他静静地看着她。
她抬眸,猛然在缭绕的蒸气中认清他沉思的眼神,气息一颤,连忙放下纸杯,“呃,谢谢经理,我……”
“立人是谁?”他忽地打断她。
她身子一僵。
“妳昨晚一直喊这个名字。”他涩涩地道:“他是个男人吧?”
她咬唇,明眸闪过一丝倔强。
看出了她沉默的反抗,梁以聪更加放柔声嗓,“妳可以选择不回答,现在跟妳说话的人不是经理,是梁以聪。”
她一颤,望向他,在他眼底看出真诚的关怀,她心一扯,忽地感觉对不起这个男人。他对她如此温柔体贴,她不该冷淡以对,于是她卸下了防备的武装,涩涩开口:“他是我前夫。”
“前夫?”梁以聪挑眉,“我记得妳说过,他人在国外。”
“他前阵子回台湾了。”
“他昨天在那个火灾现场?”梁以聪猜测,“妳是不是在电视里看到他了?”
“嗯。”
“他住的地方起火了吗?他受伤了吗?”
她摇头,沉默半晌才哑声解释:“电视上不是说吗?有个男人冲进火场救一个小女孩。”
“就是他?”梁以聪惊愕地挑眉。
她点头。
“妳前夫是消防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