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讨好也好,玩笑也罢,都灭不了陡然从于香染心口窜起的熊熊火苗--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尖锐凌厉的怒吼,终于让这个家的天花板今晚的惊吓达到最高点。
她在生气,非常非常生气。那紧颦的眉,冷厉的眸,抿成一直线的唇,在在说明了她现在的心情差到极点,稍有不慎,便可能引来一阵狂风暴雨。
他这祸,看来闯得不小啊!
“呃,香染,妳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消夜?”送姚轩上床睡觉后,姚立人从厨房端出一锅晚上做的卤蹄膀,“我记得妳很爱吃这个,特地留了点给妳。”他谄媚地说道。
她冷冷地瞥了那锅黑乌乌的玩意儿一眼,“你晚上就给轩轩吃这个吗?怪不得他会消化不良,闹到三更半夜都不肯睡觉了。”
“啊,妳这是嫌弃我做的东西难吃啰?”姚立人拉下脸,摆出受伤的表情。
于香染可丝毫不同情他,“你那些大杂烩,谈得上好不好吃吗?”
她还记得他来到这里第一天做的晚餐,根本算不上正常的料理--把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古脑儿全丢在一块儿煮,能称得上料理吗?
“哈哈!”姚立人干笑两声,“其实我也知道我做的东西是粗糙了点。”
“是非常粗糙!”她毫不给面子,“简直比军中的大锅饭还糟糕。”
“嘿!这我可不承认。”姚立人夸张地提高声调,一副备受侮辱的神态,“我们的大锅饭比起军中料理可是有创意多了。”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你这几年都吃大锅饭吧?”
“当然啰。”姚立人理所当然地摊摊手,“我们出任务的时候总不能还把厨师带上吧?当然得自己弄东西吃啰。”
于香染怔然。这还是她初次听他提起这些年的生活细节,她曾猜想过他这样东奔西跑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但没想到连饮食都得自己张罗。
“我还以为灾区会帮你们备餐。”她低声道。
“就算有,那也还是大锅饭。”他耸耸肩,“何况我们大多数时候也不好意思去跟那些灾民抢东西吃。”
她默然,坚固的心房不知怎地有些动摇起来。
“不过我跟妳保证,这锅卤蹄膀可不是随便乱做的,是我照着食谱做的。轩轩都说挺好吃的,怎么样?给个面子尝尝嘛。”姚立人哄劝她,不等她回应,径自盛来一碗白饭,在上头淋了些卤汁,又夹了一块炖得软女敕的蹄膀肉。
“试试看好不好?”他讨好地将筷子递给她。
她却动也不动。
“香染?”
“我……我不饿。”她推开筷子,近乎逃难地站起身,背对他,“我刚刚在派对上吃得很饱了。”
“是吗?”他的语气中有掩不住的失望。
她心一扯,一时之间竟对他感到不忍,但只一会儿,她又对自己莫名的心软愤怒起来。“你别想转开话题,我要跟你讨论轩轩。”她转回身,板着一张脸孔,“你怎么回事?居然买那什么电动玩具给他!”
“PSX。”
“什么?”
“我买的,是PSX游戏主机。我问过店老板了,他说这可是日本最新款的主机,在游戏迷之间很发烧呢!”他竟然还颇为得意。
于香染气得脸色发白,“我不管是PSX还是PSY,总之你不应该买电动玩具给小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迷上打电动,以后都不念书怎么办?”
“不会的,香染,妳想太多了。”对前妻的担忧,姚立人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轩轩那么乖的孩子,不念成书呆就不错了,买电玩给他,不过是让他的生活有些调剂而已。”
“调剂?你说调剂?”
“妳不觉得那孩子太严肃了,应该学着享受生活吗?”
“用这种方式?”
“老是窝在家里打电动当然不好,妳放心,我会再多帮他安排一些户外运动,比如说踢足球什么的。”
“你还要带他去踢足球?”于香染简直快晕倒,“又踢足球又打电动,他什么时候念书做功课?”
“他念书做功课的时间已经太多了。”姚立人一本正经地响应,“他现在需要的,是喘口气好好放松自己。”
“你!”她倒抽一口气,猛然逼近他,狠瞇起眼,“别以为你不正经,就想把我儿子教成跟你一样。”
“难道妳希望他像妳一样,每天汲汲营营,忙上学跟考试,却一点也不快乐?”他反问。
他说什么?她呼吸一窒,脑海瞬间空白。
“妳不快乐,香染。”他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
“你……你胡说,我很快乐。”
“真的吗?”
“我很快乐!”她终于找回理智,明眸燃起烈火,“这些年来我跟轩轩过得很好,很快乐。”
“也许妳跟轩轩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快乐吧,但一个女人的生活重心,不该全放在孩子身上。”
“什么意思?”
“意思是,妳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姚立人轻轻叹息,捧起她的容颜,直视她,“轩轩告诉我,这些年来妳从来没参加过公司活动,连跟朋友吃顿饭都没有,每天一下班就赶着回家。”他顿了顿,眼眸点亮调皮的光,“我敢打赌,妳今天参加那个派对时,一定不停地看表,巴不得每十分钟就打电话回来问候一次吧?”
“我……我没有!”她慌乱地否认,“我才……只打了三次电话。”
“一次是七点,一次是七点半,还有一次是刚过八点。”他微笑,“如果不是我哀求妳别再打了,说不定还有第四次、第五次。”
“我才、才不会那样做!”她窘迫地反驳,淡淡红了脸,“我只是担心你晚餐给轩轩吃什么,所以才打回来问问的。”
“连打三次电话,妳怕我下毒吗?”他逗她。
“我、我……”她咬了咬唇,无从辩解,索性悻悻然地瞪他一眼,“谁知道?我看吃你煮的饭也跟中毒差不了多少。”
“哦,香染!”他捂住嘴,猛然后退一步,装出连续剧里悲情女主角大受打击的模样,“我这么尽心尽力煮饭给我们的儿子吃,妳不但一点也不感谢,还这么侮辱我?哦,天啊!我不想活了。”举手挥泪。
“你发什么神经!”她瞪视他,费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忍住爆笑的冲动。
可恶!她明明很冒火的啊,为何唇畔一抹笑意硬是要勾起?她挫败地转身,故意以一个重重坐上沙发的动作,掩饰想笑的情绪。
他也看出她的软化,乘胜追击,快手快脚地进厨房泡了一杯热牛女乃,端出来奉上。“喝点吧,妳今天在庆生会上的神经肯定很紧绷,喝点牛女乃放松一下。”
“你别搞错了,我是因为你才神经紧绷!”她睨他一眼,愤然接过马克杯,啜饮一口。
女乃粉与蜂蜜以适当的比例调匀,浓郁香醇,又带着些许甜味,正是她最爱的口感,他竟然还记得她泡牛女乃的比例……她怔忡地握着温热的马克杯。
他在她身旁坐下,侧转过身子,一条臂膀闲闲横搁在她身后的沙发椅背上。
“今天的庆生会好玩吗?”
“什么?”她还没回过神,傻愣愣地看着他,刚沾过牛女乃的唇缘画出一条淡淡白线,他看了,不禁轻声一笑。
“你笑什么?”她茫然。
他不回答,只是一径笑望着她,那深邃又淘气的眼神啊,看得她一颗心发慌。
“你到底在笑什么啦?”她不悦地娇嗔。
“我在看妳。”他倾过身,拿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妳这里长出牛女乃胡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