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怎么了?水月,妳还好吗?”火影在下方焦急地喊。
她很好,很好,只是,不能想他了,不该想他了。这边城,如今正面临敌军强攻,她必须想办法守住,守住这个国家。
她哀伤地瞧他最后一眼,然后再度扬起头。
羽睫伏敛,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净空一切思绪,遗憾的泪珠,缓缓逃出眼眶。
就在那剔透的泪珠跌落在地时,天空忽然降下暴雨,而在雪乡大军头顶上的那片浓云,更坠下了冰雹。
这冰雹突如其来,一颗颗又大又沉,打得雪乡士兵们一个个步履踉跄,遍体鳞伤,阵形瞬间凌乱。
怎么回事?千樱残余的骑兵退到城墙处,在狂风暴雨中,愣愣地瞧着这一幕。
“快!快把那女人给射下来!”雪乡主帅嘶声命令。
杯箭手颤着被砸疼的臂膀,再度搭弓,瞄准孤独伫立于城墙上的黑衣女子。
箭矢在狂风中破空,密密织成箭雨,虽然有许多颓然落地了,但经过一番接力,总算有一支射中了目标。
箭,擦过了水月肩头,火,烫伤了她柔女敕的肌肤。她终于再也站立不稳,身子一晃,往前倒落。
她在风雨中飞坠,蝶袖开展,衣袂飘然,宛如一只受伤的火鸟。
“浴火凤凰……”千樱的士兵们月兑口惊呼,惊慑地看着。
天地,在这一刻忽然静谧无声,狂风暴雨暂时停歇了,彷佛连大神也为这一幕感到不忍。
我要把自己,献给这个国家。清冷的誓言,掠过火影脑海,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他蓦地领悟了她话中真意。
原来她指的就是这一天,这一刻。
原来她之所以自愿冰冻自己所有的情感,不许自己渴求一丝温暖,为的就是能在这危急的一刻,守护这个国家。
这傻透了的女人啊!
“啊--”一声狂吼忽地自火影唇畔迸出,哀伤至极,也心痛至极。
他策马急奔,纵身凌跃,抢在那着火的娇躯坠落地前,稳稳地抱住她,用自己刚强的身躯,保护她不再受伤。
终曲
拈梅余香满衣袖,黄莺不察正啼春。
春天来了。
火影搀扶着大病初愈的水月,一步一步,走上临东边城的城墙。
两人凭墙远眺,远处是层迭起伏的山峦,深冬时覆盖的白雪融了,显出葱葱青翠之色;树林里,女敕芽在灿灿春阳下生气勃勃地舒展。
拂面的清风虽仍料峭,但已不似之前那般刺骨,甚而隐隐飘送着花香。
“好像作梦呢!”水月低喃,几乎难以置信地凝望着眼前的大好春光。
回想半个月前,这边城还满是肃杀之气,腥风血雨,如今那场战役已如昨日黄花,萎落尘泥。
她不禁惘然,“这里,真的曾经发生战事吗?”
“多亏了妳。”火影温柔地望着她,“若不是妳不惜牺牲自己性命也要召来暴风冰雨,怕雪乡大军不会轻易甘心撤退。”
那夜,雪乡大军被一场冰雹打得阵形溃散,不得不暂时撤退重整,而在他们后撤时,本欲开往王城的临东边卫军在接获信报后,也及时折回,在火影领军下,固守这边城。
经过一场惨烈厮杀后,雪乡主帅见攻城之机已失,只得下令撤退,转往西方攻打羽竹。
而这一切,都在风劲意料当中。他早料到雪乡会撕毁密约,出尔反尔,于是布下水月这步棋,要她在关键时刻,施展灵力守护边城。
风劲明知道,水月也许会在这混乱的时刻丢掉自己性命,却还是如此要求她,他根本……没把她的安危放在心底。
一念及此,火影恨恨咬牙,瞥了一眼身旁仍因过度消耗灵力而气虚体弱的水月,为她感到不值。
“我守住千樱了吗?”昏迷一天一夜的她醒来后第一句,便是这么问他。
而他听了,伤痛欲绝,激动地拥住她,“妳当然守住了,水月,妳守住了。做回妳自己吧!从今以后,别再这样勉强自己了。”
他这么对她说,好心疼,好不舍地,那藏不住浓浓爱意的眼神,温暖了她冰冷的心窝,也让她当场泪眼婆娑。
她趴在他怀里,哭得好伤心,好委屈,就像那天她在羽竹的皇宫里,对着死去的姑姑那样,沉痛地哭泣,她哭了许久许久,好似要发泄这十几年来一直埋在心底的哀苦,哭湿了他胸膛,也哭拧了他一颗心。
“……你怪我吗?火影。”轻细的问话拉回他迷走的心神。
他一凛,望向那正苍白着一张脸看他的女人。
“我一直瞒着不肯告诉你风劲的计划,你怪我吗?”
他摇头,伸手捧起她沁凉的脸颊,朝她吹着暖气,“我不怪妳,水月。我只是舍不得妳,为了帮那个男人,差点牺牲自己。”
“我不是为了帮他,我是为了千樱。”水月颤唇辩解道,“我知道你一定不同意我这么说,可风劲会做出这些事,也是为了让千樱强盛。”她敛下眸,“为了让千樱有机会变强,这场战争……是必要的。”
想要让两大国鹬蚌相争,千樱渔翁得利,有些牺牲,不得不做。
“我知道,我现在懂得妳的想法了。”火影叹息,“虽然我不一定赞同。”他顿了顿,续道:“不谈这些了。妳累了吧?我扶妳回去休息好吗?”
她摇头,“我还想……我还想多看一会儿。”
“那好吧!”他拉着她席地而坐,展臂拥住她。
她浅浅一笑,主动偎入他怀里,螓首静静靠在他胸膛,发际一朵红梅,摇晃他的心。
他气息难定,好不容易才把持住,“不好意思,之前说要替妳做新衣,结果到现在连颜色都还没染。”
“素绫虽无色,早已染君心。”她低声念道,“你的心意,我很明白。”
他一怔,“水月,妳……”
她抬起秀颜,水眸莹莹,“你以为我到现在,还弄不明白你的心意吗?”
他心跳狂野,颊侧淡淡漫开不自在的红,“妳……早就知道了?”
“嗯。”她微微颔首。
他顿时喘不过气。
“有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待在风劲身边,我真正想要的……是留在你身边。”她细声低语,忽地下好意思看他,敛下眸,尴尬地把玩自己的衣带。
突如其来的表白震惊了火影,脑海瞬间空白,愣愣地看着她女儿般娇羞的姿态。她说什么?他没听错吧?她真的说要留在他身边?
“……那天我站在城墙上,看着你拚命想冲到我身边,我才忽然发觉,原来我也恨不得能即刻飞向你,原来我……”菱唇颤了颤,羞怯地吐露最真的情话,“早就爱上了你。”
“妳……爱我?”他不敢相信,痴傻地望着她。
靶觉到他的眸光,她扬起眸,鼓起勇气回凝他。
她爱他?她爱他!他傻傻地瞧着她浮漾淡淡嫣红的脸蛋。
这张脸,这张含羞带怯却又下掩深情爱恋的容颜,好美啊!比她发际那朵红梅,还美,还娇艳,还惹人心疼。
这样红艳艳的美,是因为他吗?因为他,她才从一尊冰山雕像化成一朵如此娇美的女儿花?是因为他吗?他扬起手,颤颤地抚向她微暖的芙颊,想说话,却无法吐出只字词组,只能怔怔地、痴痴地看着她。
他看她的模样,就好似在看着什么绝世珍宝,好似不敢轻易碰她,怕一个太过粗鲁,便把她给碰碎了。
从来不曾有人这么看她,除了他。水月心头一酸,唇畔却漾开盈盈笑痕。
“妳……好美。”他傻傻地道。
她眼眶一热,泪水似春雪融化,“舍君之外有谁看,无人能识梅香颜。”她低喃,湿润的颊偎贴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