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表示一下礼貌嘛。”乔可恬笑容满面。
乔羽睫望了女儿一会儿,“我看主要是想满足妳的好奇心吧!”
“嘿,被妳识破了。”乔可恬不好意思地模模头,“人家真的很好奇嘛。”
“好吧,过几天我们去拜访一下。”乔羽睫点头,晾完最后一件衣服,“妳约了同学几点打球?”
“糟糕!”乔可恬惊呼一声,看了看表,“迟到了!”她喊,跑回客厅背起早就准备好的背包,“我走啰!”
匆匆向母亲道别后,她立刻跳上脚踏车。
“小心点!”乔羽睫追出院落,对着女儿的背影高喊,只见她拚命踩脚踏车,与风争速,一下子便不见人影。“这孩子……”她略微无奈地叹息。
她摇摇头,转身走回屋里前,忍不住往斜对面的豪宅瞥了一眼。
在阳光映像下,那仿欧洲风格的屋宇显得格外金碧辉煌。不知道是什么人搬进了她从前的家呢?
听说几个月前就有好奇的镇民不停向中介商打探,可对方却说买主坚持不许对外透露他身分。
好神秘啊!懊不会是某个孤僻老人,躲到这儿来隐居吧?
她随意猜测着,却没太深思这问题,耸耸肩,进屋,关上门。
他买下了这间宅邸。
十多年前,他只能在屋外徘徊远眺,不得其门而入的宅邸,如今他支票一签,大大方方进驻。
从前怎么也不敢奢望走进来的豪华宅邸,如今他买来当渡假别墅,一年也许住不上几天。
多有趣!凌非尘薄唇一扬,似笑非笑。
有时候这世界的倒错吊诡,这世事的变化多端,真令他备觉讽刺,也以此自娱。
一个当年人人喊打的穷小子,现今摇身一变为功成名就、冷酷无情的大律师,只要手腕一翻,便可能牵动整座小镇的命运。
他真的期待,期待镇民们明天在活动中心见到他时,脸上的表情。
是震惊?不屑?抑或担心害怕?不管是哪一种,肯定精采绝伦。
他笑了,啜了口勃根地红酒,闲闲躺落沙发,看着对面墙上一幅意境悠远的水墨画。
说实在,他个人并不是太欣赏中国的水墨画,太温文,不够犀利,他自认没有那种谦冲的品味去领略其意境。
要不是看上这幅画拥有无限的增值潜力,他不会买下它。
不过既然买了,他就预备好好削上一笔,台湾和日本分别有一个收藏家对这幅画很感兴趣,而他有把握,周旋于两造间,最后的胜利者绝对是他。
斑超的谈判本领,并不是每个律师都具备,而他的委托人,最欣赏的就是他这一点。
所以当“双城集团”的老板吴清发在这桩游乐园开发案遇上棘手问题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希望他能说服那些不肯让出土地的顽固居民。
“随便你用什么手段都可以,总之我明年初一定要动工。”吴清发设下最后底线。
为了某种原因,他毫不犹豫地接下这案子。但因为忙别的诉讼案,他让事务所内一向与他默契良好的莫语涵先来了解情况,她来了几天,遇上曾与她有过一段情的男人,结果落荒而逃。
他承认,要求她先行前来这个小镇是带着点私心,因为他很想知道,她跟那个曾与她有所牵扯的男人重逢后,会是怎样一种反应。
他在做一个小实验。
不过,没想到那么尖刻倔强的语涵,面对年少时期不成熟的爱恋,也只能宣告投降,黯然逃回台北。
她的反应令他失望,却也更坚定他回来小镇的决心。他不会跟语涵一样,他告诉自己,经过这么多年,再遇到当年令他魂牵梦萦的女人,他不相信自己还会动心。
他不会的。因为他对那个女人只有厌恶,只有恨。
而且他相信,她对他,也只会是满满的恨。
两个彼此憎恨的人,在重逢时,会是怎样一个景况?他发现善于嘲弄的自己,竟然颇有兴趣。
斑举酒杯,凌非尘将杯中物一仰而尽,接着站起身。
面对占满玄关半面墙的玻璃镜,他挑剔地审视镜中的形影。服贴的短发,俊雅的五官,一身名牌休闲服,帅气清爽。
他走出宅邸,对花团锦簇的园子视若无睹,拉开铁门,以一种闲逸的步伐缓缓走入暮色。
夕阳西斜,将他修长的影子拉得更长,来到之前曾开车经过的藤蔓木门前,他停下来。
那时,院落里传出笑声,而他立即认出是她的声音。
没想到她住得离他如此之近。这些年来,他从不允许自己去打听她的近况,直到几个月前中介商与他接触,他才知道乔家早在多年前卖掉了房子,移民温哥华。
他一直以为她在温哥华,后来才辗转听说她又回到了小镇,语涵回台北后,又告诉他,她有个女儿。
她结婚了?那她是跟老公、孩子一起搬回小镇的吗?他真怀疑,在当年他那样毁坏她的各节后,镇上还有哪个男人敢娶她?是哪个白痴?
他冷酷地掀了掀唇,伸手,按铃。
没人响应。他又按了一次,这回过没几秒,一道轻柔声嗓穿过门扉--
“来了!请等一下。”
他静立等待,没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绷紧身子。
匆忙的脚步声传来,跟着,木门咿呀开启。
怎么一点警觉心都没有?居然问都不问就开门了!他拧眉。
“哪一位?”她从阴影中走出来,霞光一下子染上她容颜,为那清丽的小脸增添几许妩媚。
他的胸膛,毫无预警地被什么猛撞一下。
她还是这么美……不!她甚至更美了。褪去了少女的娇气,如今的她,完完全全是一个成熟的妇人。
虽然只穿著简单的白罩衫与碎花长裙,可那细致的肌肤,那窈窕的身段,以及她全身上下隐隐约约透出的母性气质,让夕照下的她美得像一首古诗……
懊死的!她居然还是让他自惭形秽。
她抬眸,巧笑倩兮,“请问你是……”唇畔笑痕一敛,她眨眨眼,瞳光在一瞬间沉黯下来。
她认出了他。
他收握了手,掌心隐隐冒汗。“嗨,好久不见。”他冷淡地打招呼。
“……好久不见。”她犹豫地应答,迷惑地看着他,似乎正确定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妳没认错。”他嘲讽扬唇,“是我,凌非尘。”
她默然,敛下眸。
他在心底读秒,恶意地计算她还要多久才会爆发,指责他、痛骂他,要他这个无情无义的负心人滚离她的视线。
她会像个泼妇指着他鼻子尖声叫嚣吗?虽然他很难想象从前那么温柔文雅的一个女孩会这么做,不过仇恨毕竟会让一个人显露最坏的一面。
他等着看。
可他没想到,他等到的,竟会是一个浅浅的、温暖的笑容,她看着他,就像看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看一个在外漂泊多年,终于倦然归乡的游子。
“欢迎回来。”她柔声道,侧身让出一条过道,诚挚地邀请他,“要不要进来坐坐?”
他震惊无语。
“你想喝什么?普洱茶好吗?”
乔羽睫一面在厨房里忙碌,一面扬声问坐在客厅的男人。
她打开橱柜,拿下装着桂花普洱的茶叶罐,又找出几包干果零食,装在几个小盘子中。
然后,在把所有东西放上托盘后,她静静站了一会儿。
心跳加快了吗?呼吸不顺吗?她闭上眼,检视自己是否有任何异状,最后,满意地发现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