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束眸光在空中交会,劈啪作响,瞬间迸开激情火花。
结果,又是一回抵死缠绵--
第六章
傻孩子。你吃午饭了没?
手机萤幕上,传来中戏谑半宠爱的讯息。
沈修篁看著,不禁笑了,暂时搁下手边的工作,他一字一字输入回覆--
还没。你呢?
现在正在吃。你怎么还不去吃?
忙嘛。
简短的托词才刚送出,手机铃声立刻响起。
这么快就来开骂了?
沈修篁眸光幽默一闪,接起电话。
“喂。我……”还来不及解释,便遭她打断。
“还说你会好好照顾自己呢。连饭部不好好吃,弄坏肠胃我可不理你。”
沈修篁朗声笑了,“我要是真弄坏了肠胃,难道你这个仁心仁术的医生忍心坐视我这个病人不顾?”
“那也是你活该!”她轻声笑,语中不知蕴含多少柔媚之意。“谁叫你不乖乖听我的话。”
“好狠心的医生哦。”他故意扮可怜,“你都是这样对待自己的病人?”
“你知道就好了。他们要是不乖乖听我的话,我可是会很凶的。”
“多凶?”他逗问她。
“哼哼。”她装出阴险的语气,“有胆你可以试试。”
“有机会我倒真想试试呢。”显然不把她的威胁看在眼底。
“你很坏耶!”她娇嗔,“人家也是关心你嘛,干嘛这么不合作?”
“是是是。我合作,马上合作。”他呵呵笑,“现在就去吃午饭,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她满意地,“那我挂了,晚上记得来接我下班哦。”
“遵命!医生大人。”
币断电话后,有几秒的时间,沈修篁只是望著手机萤幕微笑。彩色萤幕上,正是韩恋梅巧笑倩兮的容颜,水灵灵的眼眸顽皮地半眨著。
这女人啊!他简直拿她没办法。
他半无奈地摇摇头,稍微整理了一下办公桌上的设计图,便站起身,听从女朋友之令觅食去也。
踏出办公大楼,迎面洒落的阳光烈得致他几乎睁不开眼,他以手覆额,遮去过於强烈的光线,一面思索著该去哪间餐厅解决午餐。
好不容易择定方向,挺拔的身躯刚刚一旋,便猛然僵立原地。
他绷著全身肌肉,不敢置信地瞪著不远处一个在街边徘徊的女性倩影。那女人,一身粉色衣裙,素雅的穿著让纤细的身子看来更加娇弱,像一株不堪风吹雨打的兰花。
而那张在人群中若隐若现的容颜,苍白瘦削,憔悴得让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沈修篁眼前一黑,如遭雷击。
那个女人……是胡蝶兰,他决不会认错。
问题是,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是他的幻觉吗?或者她真的还活著?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疑问的浪潮一波波袭来,在他惊疑不定的心海,掀起漫天狂涛。
犹豫数秒后,他迈开步履,急切地朝她奔去。
“哇!韩医生好漂亮。”
韩恋梅刚步出更衣室,便引来阵阵惊艳。病人也好,护士也好,其他的医生也好,见她一袭水红色丝料洋装,完全不同於平常的性感打扮,都不禁瞠目结舌。
“韩医生要去约会吗?”几个护士经过她身边时,笑著追问。
“嗯,算是吧。”韩恋梅拢了拢秀发,脸颊微绯,眼眸晶亮。
“哦--”
“好幸福!”
“帮我们跟对方问好啊。”
善意的嘲谑此起彼落,教韩恋梅脸庞更加发烫,她挥了挥手,跟众人随意道别后,快步闪出医院大门。
捧著一颗愉悦的心,她站在门口期盼地左右张望,不一会儿,便认出转角处一辆亮蓝色福特轿车,而沈修篁低垂著头,站在车门侧等著她。
一见他倾长的身影,她微笑了,盈盈走向他。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都是主任啦,一直拖著我……”清脆的嗓音一顿。她张大了眼,愕然望向他扣在指间的一根烟。
秀颜狐疑地扬起。“你怎么又开始抽烟了?不是已经戒了吗?”
“不好意思。”仿佛这才察觉自己做了什么,沈修篁连忙丢掉烟蒂,替她开门,“上车吧。”
“嗯。”
两人坐上车后,他久久不发动车子,车厢内短暂的沈默。
“怎么啦?”她望向他严肃的侧面,“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他没回答,十指紧紧掐住方向盘。
“是不是工作上不太顺利?”她柔声问,“说出来听听看。就算我帮不了你也好,起码能让你心情好过一点啊。”
他转头回迎她视线,眼神复杂至极,也深沈至极。
她呼吸一凝。“究竟、怎么了?”
“你听我说,恋梅。”他终於开口了,语调低沈,蕴著某种不祥意味。
那隐含的意味令她不知不觉紧张起来,下意识舌忝了舌忝唇。
“……她还活著。”
她愕然,惶然不解。“谁还活著?”
他敛下眸,握住方向盘的双手更加使劲,指节泛白,下颔整个往内缩,抽凛著。
看他强抑激动的模样,一道闪电蓦地击中她脑海,照亮了她迷惘的神智。
她恍然,震惊无伦,牙关在唇腔里剧烈打著颤,好不容易才挤出问话。“你、你是说……胡蝶兰吗?”
他肩头一僵,半晌,点了点头。
她倒抽一口气。“怎么、怎么可能?”她颤声问,右手颤颤模索著门把,仿佛溺水的人亟欲抓住某根救命稻草。
胡蝶兰怎么可能还活著?她出车祸了啊!她在美国过世了!不是吗?
“你,你见到她了?”
他点头。
“那她为什么……我是说,她装死吗?车祸……假的吗?还是弄错人了?”她蓦地住口,颠三倒四的问话连自己也不懂,容色狠狠刷白。
“她是诈死没错。”沈修篁阴郁地解释,“根本没有车祸,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故意来骗我的!”说到后来,他也忍不住心头震撼,握拳重重捶了车门一记。“怪不得那时候我听到消息赶到美国时,她舅舅会告诉我,她已经火化了,成了一坛骨灰。”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干嘛要装死呢?”
“因为她得了乳癌。”
“乳癌?”
“那时候她去做健康检查,发现自己已经是乳癌第三期。”他闭了闭眸,深吸一口气,“医生告诉她,她一定得动切除手术,否则存活机率很低。”
“所以她就故意装死吗?”
“她说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我陪著她油尽灯怙,慢慢折磨我,还不如叫我一次死心。而且,她也不愿意我见到她动手术后的样子--”
因为割除了,对一个女人的尊严与自信是相当人的打击。身为医生,她见过不少病患因此萌生自杀念头,几乎每一位乳癌病患在术后都要经过长期的心理治疗才能勇敢地活下去。
她能理解胡蝶兰的痛苦,能理解她为何不愿让自己最心爱的人见到自己的残缺。
她可以理解……
“我真的很恨她,恋梅,我恨她的自私;恨她自以为是!可我……我又忍不住心疼,我心疼她所受的痛苦。”他垂下头,前额抵著方向盘,苍白的俊容纠结著痛楚。“你不知道她现在瘦成什么样。真的很惨,很惨--我不知道这两年她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她一个人是怎么面对这一切的?她一直……是那么娇弱的一个女孩,她!”他嗓声暗哑,苦恼得说不出话来。
而韩恋梅听著,同样说不出话来。
他心疼她的病痛,他不忍见她骨蚀形消,他……想必正懊悔著为什么这两年来他不能陪伴在她身边,陪她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