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星星?”他兴味地注视她。
“南十字星。”她浅浅地笑,“你这几天一定也看到过吧。”
“没错。我从墨尔本坐火车到雪梨时,整个晚上都对著天空发呆。”他微笑,“南半球的星空实在太美了。”
“昨天晚上也不错,没想到在雪梨湾出能看到星空。”她接口赞道?“看来雪梨的光害比台湾小多了。”
“你昨天在雪梨湾?”他讶然扬眉。
“嗯。”她点头,“我去雪梨歌剧院听了一出很俸的歌剧。”
“不会是『托斯卡』吧?”
“你怎么知道?”她掩唇惊呼,“你也去听了?”
他点头。
好一会儿,两人只是相视而笑,最后异口同声道,“真是太巧了。”
在这一刻,两人都不禁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之间能有那么多巧合?
“这大概就叫缘分吧。”沈修篁笑道,他说话的神态自然,丝毫没想到自己淡淡一句话却在韩恋梅心湖投下圈圈不平静的涟漪。
她敛去了唇畔强牵的笑痕,自眼睫下偷窥他温雅的侧面。
即便她与他真的有缘,这缘分似乎也来得不是时候。
相遇太晚,太早,都是一种遗憾。有时候,她几乎宁愿自己从来不曾认识他,从不知晓世上有这么一个能令自己悸动的男人。
可偏偏,她与他偶然相识了,而爱捉弄人的上天,又安排了一次次的巧遇。
她该怎么办好呢?
“……你在想什么?”他忽问。
“啊,没什么。”她连忙定神,随手指了指他捧在手上的礼物。“我只是好奇那是什么。”
“一个小礼物。”
“买来送你女明友吗?”
“是啊。”提起女友,沈修篁原本就偏向温文的脸部线条更柔和了。
她怔怔地看著,心口,有些莫名的疼。
“对了,我也买了一个小纪念品给你。”他笑望她。
她心跳一停,“我?”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张金属书签。”他说。“上面嵌著雪梨歌剧院的图案。”
她一震,如遭雷击,丽眸愕然直瞪他。
“怎么啦?怎么这种表情?”他莫名其妙+
“我也买了一张相同的书签。”她愣愣回应,“要送给你的。”
“真的?”他抚额,为这奇异到极点的巧合畅怀朗笑,“老天!”他笑了半晌,好不容易停止笑声,湛眸幽默地转向她。“那我们该怎么办?交换礼物?送一张出去,再拿一张同样的回来,好像很可笑。”
“是挺好笑的。”她也跟著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虽然可笑,她还是好希望能拿到他亲自买给她的书签,虽然也许只是顺手买的,对她而言,仍具有特别的意义。
就算命运注定他们俩只能一次次巧遇,又一次次错过,她也希望能任两人交错的人生轨道上留下某种印记。
即使这印记,淡得随手一擦,便足以抹灭--
在中正国际机场的出境大厅交换了纪念品后,沈修篁将书签收入衬衫口袋,目送韩恋梅离去。
她说有个朋友答应来接她。他直觉大概是个男人,怕打扰她,谎称也有人来接他。
“那我们就在这边分手吧。”她笑著对他道别,可不知怎地,他却仿佛听见她精神奕奕的语气下隐藏著某种说不出的伤感。
是他多心了吗?这趟旅行,她看来应该是玩得很开心啊。不该有什么遗憾之处。
或者,因为想到又要回到日常生活,才忍不住懊恼?比起她在澳洲又爬铁桥,又潜水又冲浪的冒险经历,医院的工作对她而言大概是有些无聊。
可当她帮忙机上心绞痛发作的病人时。那专业的架势与温柔的神态又无意中流露了她对医护工作的热爱,就像他一样,虽然喜欢自己的工作与生活,却也偶尔忍不住想抛开一切,远走他乡,
他唇角缓缓一勾,微笑了。
这矛盾的女人,还真有些意思呢。
他想,拉起行李箱,一手捧著礼物,缓缓踏出机场大厅的玻璃门,招了辆计程车,一路直奔台北。
他没直接回自己的公寓,反而要司机开往胡家。来应门的是胡蝶兰的母亲,一看见是他,老人的身子明显一晃,连忙紧抓住门扉。
“怎么啦?胡妈妈。”他蹙眉打量她过於苍白的脸色,“你精神看起来不大好。生病了吗?”
“我--”胡母说不出话来,忽地掩嘴哽咽,踉跄转身。
沈修篁直觉有异,跟著她走进屋里。客厅的沙发上,胡蝶兰的父亲颓然半躺,脸色同样灰败。
“胡伯伯。”他喊了一声,张望了一下室内,“小兰呢?还在美国?”
就在他出差前一个礼拜,胡蝶兰也去了美国,说要在舅舅家住一阵子。
“她--”胡父张嘴像要说些什么,可唇瓣一颤,终究什么也没说。
沈修篁愈发觉得不对劲,“她还好吧?没事吧?是不是在美国玩太累了?该不会又生病住院了吧?”
“她……没住院,只是--”
“只是什么?”沈修篁瞪著胡父胡母,让两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弄得心烦意乱,忽地掏出手叽,直拨胡蝶兰的号码。
传来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讯息。
“她没开机?怎么回事?”他追问两个老人家,“我前两天还打电话给她,她说在舅舅家玩得很开心的啊。”
“她--”两个老人对望一眼,神态都是凄然,胡母甚至忍不住饮泣出声,胡父则是在深呼吸几口后,终於颤颤开口。
“她出车祸了。”
“什么?”沈修篁身子一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晌,他才哑著嗓音问,“她……没事吧?”一双眼惊疑不定地轮流注视胡家父母,期待两人给他一个安心的答案。
可回应他的,只是一片沈寂。
让人捉狂的沈寂--
“你们……你们说话啊!”他颤著声嗓,“告诉拔小兰现在怎样了?告诉我啊,告诉我--”
“修篁!”在他狂乱的逼问了,胡母再也压抑不住心伤,她扑到他怀里,哀哀哭嚎,“她死了。小兰……死了--”
沈修篁一震。一直捧在手中的礼盒落了地,隐隐传出碎裂声。
那沈闷的声响,像一把天外飞来的利刃,不经意扎入他胸口,教他痛得忘了怎么呼吸--
第三章
时光,在茫然迷惘中悄然飞逝。转瞬已是一年。
这一年,沈修篁宛如一具行昆走肉,瘦削的脸上丝毫不见昔日的风采,深凹的眼里,反照的也只是一片空白。
他什么也看不见。
即使被两个好友强拉来高尔夫球场,即使他也木然地跟著挥杆打球,即使他在打不好时也懂得自嘲几句,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这一切,全然无心。
他的心,早在一年前随著青梅竹马的女友离去。
她死了,他的心也跟著死了,至今仍毫无苏活的迹象。
看著他宛如木头人的背影,他的两个好友--白礼熙与卓尔春只能相对苦笑。
这两年他们俩都被公司调派大陆工作,几个死党难得聚在一起打高尔夫球,本来以为会是一场欢乐聚会,没想到沈修篁却如此消沈。
“都过了一年了,他还是那个样。”卓尔春叹息。
“再这样下去怎么办?”白礼熙也忍不住忧心,攒紧剑眉,“他总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吧,总要有个人让他走出来。”
可谁有这般能耐?两人想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出合适人选。连沈父沈母都不能劝回自己的儿子了,何况他们这两个长年待在北京工作的朋友?
“你说帮他介绍个新女朋友怎样?”卓尔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