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头,拿出自己的画笔,在木板上勾勾画画,只有此时,她才会觉得自己仍是自己。
“哇,想不到你还有此等才能!”魏含子在她背后大呼小叫。
“我的才能多得是。”朱丽妍哼哼一声。
魏含子打了一下朱丽妍的头,朱丽妍立刻大叫:“喂!我本来就头疼,你还打我?”
魏含子撇撇嘴,道:“你就是欠打。想太多,才会头疼。”她伸出手,揉揉朱丽妍头上刚才她敲中的地方,“你虽然位高权重,但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是你的责任,凡事只求尽心尽力,这便够了,结果如何,岂是你一人能掌控?”
朱丽妍忍不住转头,“姐姐莫非不知人定可胜天?”
魏含子又扬起手,朱丽妍躲了一躲,她就放下了,“不要跟我谈那些先生的言论。该深究的时候深究,该看开的时候看开。人切莫活得太累,若要反例,无忌就是一则。”
朱丽妍一愣,笑了出来,“含子姐姐,哪有人这么损自己的弟弟的?”
魏含子也一笑,忍不住有点落寞。
她终于可以很平静地谈到无忌,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你画的是风景?”魏含子指指朱丽妍的画。
朱丽妍道:“是啊,你看这是我所看到的山河。”
她本是小女子,以前也以画人物见长,可最近竟有悲凉的心情,画出来的风景画,也透出大气来。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魏含子叹息一声,点点头。
“含子姐姐,帮我拿你的胭脂来,可好?”
魏含子微愕,还是照了她的吩咐。
朱丽妍手沾上胭脂,一边在木板上涂抹,一边道:“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当不能改变环境的时候,就改变自己适应环境。但谁又能告诉我,我何时该改变,何时该保持呢。”
她举起木板,阳光下,那上面的山河一片嫣红。
“这画就是我现在的心境啊。”她说着,一片怅然。
魏含子看着那如血泼过的画面,一时间不知拿什么话来安慰她。
或许,她真该像魏含子说的那样,看开点。
朝中散布着这样的流言:“秦国所痛恨、畏惧的,是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廉颇容易对付,他快要投降了。”
真可笑,这种毫无根据的话,赵王居然信了。
朱丽妍冷冷看着朝堂上被贿赂的权臣们。
不知秦国给了他们多少钱?
赵括?虽然她历史不好,但她还知道“纸上谈兵”的典故,用只会“纸上谈兵”赵括替换“以勇气闻于诸侯”的廉颇?
虽然仗还没有打完,但她已经知道结果了。
不是没有力谏过,不是没有抗争过,即便她知道此事一定会发生,但还是希望赵王能停止这种疯狂的想法。
但是,她一人之力想撼动历史,果然不可能。
她看着赵括意气风发地出征,冷眼旁观。
“平原君,吕不韦最近将平日储存的粮食、油盐以高价抛售,引起了疯抢。”
朱丽妍看了眼前来禀报的大夫,道:“此等小事,大人自己处理就好,不用告诉我。”
“是。”那大夫连忙点头。奇怪了,不是传闻平原君与吕不韦私交甚好吗?
朱丽妍抿抿唇,还是道:“你要他把次粮分出来,然后卖低点价。”总要让没有钱的也有些准备。
那大夫点点头。
“还有,别说是我说的。”她低声吩咐。
“是。”
此时都还不忘发国难财,她已经懒得说他唯利是图了。她不指望他是处处为人奉献的圣人,可是他可否稍稍表现出一点仁慈?
这样,她就不会如此失望。
觉得自己真是有病,女人们不是都喜欢长得帅,性格好,又体贴又温柔的?可她为什么偏偏看中了历史风评不好的吕不韦?
不过,她喜欢过魏无忌,也算没有那么不正常吧?
魏无忌符合一切完美老公的条件,若没有那件事,他们或许可以很幸福。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苛刻,这样会不会对魏无忌不公平?他那时候流泪了,他也不愿意的吧。但是,她也会想,如果那时候魏含子没有冲进来阻止他,他真的会动手吗?
她不想去揣测答案,因为她怕会寒心。
不知不觉,总是把吕不韦以及魏无忌二人进行比较。结果,比来比去,只是自寻烦恼。
这两人,对她来说,都是过去式了,不是吗?
回府之后,有人送来一张帖子,朱丽妍展开,神色一沉,“好个‘朱门酒肉臭’。”
五日后,吕不韦将在府里设宴,邀邯郸名士饮酒。
“回你家主子的话,我去。”
他敢请她,她就敢去。
可五日后,她竟然有些胆怯了。对镜看了又看,无法肯定自己的装扮是不是完美。苦笑一下,原来她竟也开始患得患失。
吕府就在旁边,此时宾客盈门。朱丽妍叹了口气。并不是所有人都忧心忡忡,毕竟这个时代,打仗已如饮水,这么司空见惯,而且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是邯郸,是离战争最远的地方。
朱丽妍进了门,屋里的宾客皆恭敬地站起。
作为主人的吕不韦也不搭话,只是直直看着她。她有些狼狈地转过视线,却对上异人的目光。
朱丽妍这才一笑,道:“异人公子,你可还记得我?”
异人尴尬笑笑,“当然当然。”
朱丽妍道:“那我真该受宠若惊,公子现在就是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鸟儿,我还怕自己高攀了呢。”
异人的额头出了薄汗,虽然接触不多,不晓得为什么,心里总有点怕这个平原君。异人求救般地看向吕不韦。
吕不韦抿抿唇,终于发话:“异人公子能得平原君如此赏识,连我等都跟着感到荣耀。”
朱丽妍扯开嘴角,道:“不晓得这叫不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所有人都一怔。
平原君直率的个性,邯郸的名士们大概都有所耳闻。只是有时候说出的话,难免觉得不可接受。也不晓得他嘴里的“一人”,是一人,还是异人。
不过,此话一出,平原君的态度倒是可见一斑了。
吕不韦的目光暗了暗,道:“平原君眼高于顶,在平原君眼中,何人不是鸡犬?”
很久了,他们之间很久没有这种争锋相对了。
异人见情况有点尴尬,连忙道:“先生不是请我们来喝酒吗?为何不把酒拿出来?”
吕不韦这才道:“平原君请坐吧。”
朱丽妍坐下,陆续又来了一些人。然后,大家开始品酒作乐,高谈阔论或是作作小诗。只有朱丽妍,也不跟人说话,坐在那里,一人独自喝着酒。
吕不韦和别人说着话,眼睛却不停地瞟向朱丽妍。他的酒量变得这么好了,记得以前他滴酒不沾的。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廉颇叫他喝酒,一瞬间他就煞白了脸。那时他在心里笑他,打了个岔,让廉颇放过他。后来,又有一次,魏无忌离开赵国,他独坐高楼,也是这般孤独地喝酒,结果他上前一尝,竟是茶。再后来,他主动找他喝酒,虽然开始会吐,但到后来,已能酒过三巡,不动声色。
现在,平原君喝着酒,身边笑声不断,可他寒着脸,带着不属于这里的神色。
他知道他在气他,可又想不通有什么能让他这么气的。若说是异人的事,以前他不也做过瞒着他做铁矿生意的事?那时他气,可马上就想通了。但为何这次气得这么狠?
在吕不韦心里,铁矿与异人并无任何差别,不过都是生意对象,而做生意,自然是要讲手段的。
不停地望着他,看他喝着酒,白玉的酒杯,红润的唇色……想起那夜,他是不排斥他的,而他自己也下了决心,管他是不是男的,他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