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大家彼此都认识,很少有陌生人出入,照理说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可现在,却有人跟踪她……
是吗?或者想抢劫?抢她一个女学生?不会吧?这么说是的可能性高些了。
程水莲愈想愈慌张,前额进出细碎冷汗,呼吸跟著凌乱。
她绷紧神经,犹豫了几秒,终於还是决定拔腿狂奔。
她拚命地跑,后面的人也拚命地追,在静夜里听来格外深沉的跫音,宛如恶鬼威胁著要吞噬她。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一面跑,一面在心里尖叫著,后头愈来愈逼近的声响,几乎扯断她脆弱的神经。
终於,她看到了,前方一个淡灰色身影朝她走来。
“救、救命啊!”她嘶声狂喊,用力挥手,“救命!”
那人听见了,加快步伐朝她跑来。
“怎么回事?水莲,发生什么事了?”他伸长手臂,—把将吓得全身发颤的她护入怀里。
“有人、有人在追我。”
“谁?”他抬起头,越过她肩膀巡视后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没有人啊。”
“没有?”她跟著回过头,只见身后一片暮色苍茫,毫无异样。
难道只是她的错觉吗?
“瞧你吓得脸色都白了。”他俯望她,展袖替她拭去满脸冷汗。
是……齐京!
惊魂甫定后,她才认清揽住自己的竟是她以为早已回家的少年。她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天色晚了,所以我出来看一看。”他轻描淡写地说。
这么说,他是专程出来接她的喽?怕夜深了她一个人独行危险,不放心才出来的?
他担心她!在她说了那些刺伤他的话之后,他竟还为她的安危担心!
她该……该怎么办啊?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见她颊畔无声无息滑下的泪水,他有些手足无措,“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放心,没有人追你,而且我在这里啊。”
她不语,眼泪依然落个不停。
“你……别哭了啊,水莲,你忘了我空手道三段吗?我会保护你的,不用担心。”
“不是的,我不是因为害怕……”她哽咽著。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对不起你,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我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因为我……没想到你会来接我。”她仰起容颜,透过泪雾睇他,“我以为你应该很气我——”
他没说话,忽地推开她。
离开了他温暖的怀抱,她感觉体内血流—冷。
“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女乃女乃会难过的。”他平板地解释,彷佛这就是他出来接她的唯一理由。
但她知道不是的,绝对不只是这样。
“走吧。”他说,犹豫地瞪著自己的手半晌后,才朝她伸出。
她愕然。
“你现在很怕不是吗?我只是想让你安心一点而已。”他声明,俊脸淡淡染上红痕。
害羞了吗?因为主动要牵她的手?
望著他脸上那抹淡红,她有些想笑,可心口—暖,却又蒸融两颗泪珠。
她深吸—口气,柔荑—扬,轻轻搁上他看来厚实坚硬的大手。
月色掩映,拖出两条牵著手的人影,一前一后,静谧而温馨。
第七章
镑怀心思的两人回到齐家后,迎接他们的是一团混乱。
仆人们上上下下地匆匆来去,年轻的新任管家站在大厅里发号施令,容色苍白的李芬妮则倚在门口不停张望。
一见齐京身影,清秀的容颜瞬间点亮光彩,提裙朝他奔去。
“齐哥哥,齐哥哥!”
齐京松开程水莲的手,接住朝他翩然飞来的娇躯,“怎么了?Fanny,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没立刻回答,幽怨的瞳先朝一旁的程水莲恨恨一瞪,才回到齐京脸上。一触及那双墨黑深眸,她鼻头立刻一红。
“齐女乃女乃……出事了!”
“什么?”齐京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她刚刚忽然在楼上昏倒,管家已经叫了救护车,应该马上就来……”
等不及听她解释完,齐京猛然推开她,仓皇朝楼上跑去。
程水莲正想跟上,李芬妮却拦住她。
“为什么你会跟齐哥哥一起回来?”
“我——”
“为什么你还要缠著他?你不是说要跟他分手吗?为什么还跟他手牵著手?”
程水莲无奈苦笑,“芬妮,我以后再解释好吗?我想先上楼看女乃女乃——”
李芬妮却不肯放过她,冲著她尖声怒喊,“女乃女乃?你凭什么这么叫?都还没嫁进门呢,就这么急著认亲了?”
“你别误会,芬妮。”程水莲没想到会招来她如此大的怒气,本想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又极度担心齐女乃女乃的安危,只得不顾一切地先推开她,“对不起了。”
无暇顾及李芬妮的反应,她迈开步伐,飞也似的直奔齐女乃女乃的卧房。
老人家正躺在床上,紧闭著眼,脸色白得像一张纸。齐京跪倒在床畔,紧紧握住她的手,俊秀的脸上难得流露出惊慌失措。
见她进来,他瞥了她—眼,方唇颤了颤,欲言又止。
“放心,女乃女乃不会有事的。”她低声安慰,在他身边蹲下,伸手抚上老人家的额头。
好凉。她颦眉。
大概是脑溢血吧?几年后,齐女乃女乃便是死於一次严重的中风,至今她还清晰记得当夜笼罩在整个齐家的低气压。
那晚,齐京一句话也没说,木然的表情像把自己封进了某个与世隔绝的冰窖。
而她,看著那样的他,好害怕……
她蓦地深呼吸,强迫自己推开不受欢迎的记忆。
齐京望著她凝重的神情,下颔一阵抽动。“她会不会……就这样——”
死了。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也明白他没有勇气将那个字说出口。
心一扯,她不觉伸手覆住他的,“不会的,齐京,不会的。”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几名医护人员忽地拾著担架闯进房里,两人只得站起身,看著齐女乃女乃被小心翼翼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丙然是脑溢血。
“别太担心,发作的情况并不严重,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主治医生和婉地对他们解释,“只不过以后要小心一点,注意饮食跟健康状况,否则很容易再发作的。”
“不需要开刀吗?”齐京问。
“不需要,只要住院观察几天就行了。”医生微笑,“夜深了,你们应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护士看着。”
“我想留下来陪女乃女乃。”
“我知道你很担心,不过家属是不能进加护病房的,而且现在也过了探病时间,你们还是先回去吧。”医生劝道。
“对啊,齐哥哥,我们先回去吧。”李芬妮插口,挽上齐京的手臂。“你担心了一整晚,一定也很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不想回去。”齐京漠然推开她的手,径自转向医生,“医生,我就待在外面,我不进去,只是在这里看著。”
“那……好吧。”见他神态坚决,医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那这两位小姐?”他望向李芬妮与程水莲。
“我留下来陪齐哥哥。”李芬妮立即接口。
“你们都回去。”齐京冷声道,“我一个人留下来。”
“可是——”
“回去!”
冷厉的语气震动了在场每一个人,尤其是李芬妮,她似乎大受打击,眼眸迅速蒙上泪影。
“好,我听你的话,我回去。”语毕,她跺了跺脚,掩面而去。
医生跟护士们也暂时散去了,加护病房外的走廊,瞬间空荡荡的,只余齐京独坐於廊上长椅,以及躲在墙角、默默凝望他的程水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