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试试。
想试试看自己是否比那个他娶回家当妻子的女人还重要;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如表面上假装的那般,对妻子的离去毫不在乎。
她想知道,自己是否有重新得回他的希望。
☆☆☆
这就是时尚界办的舞会。
会场的布置,像在玩一场流行游戏,冷色调的金属餐桌,畸形怪异的各式座椅,五颜六色的灯光交错映射,更添诡魅气氛。
就连穿梭於宾客间的服务生都打扮奇特,从苏格兰高地的方格裙,到后现代的前卫太空衣,让人置身其中,有种时光错乱的恍惚感。
“好玩吧?”一踏进厅内,朱依茗兴致便高昂起来,冲著楚怀天娇娇地笑。
他皱眉,“光怪陆离的,真刺目。”他严苛地批评,精锐的眸光迅速扫视会场一圈。
“在找人吗?”朱依茗娇声问。
他收回目光,迎向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有。”
“在找你老婆吧?”她笑,“或者,我该说『前妻』?”
“离婚手续还没完全办好。”他淡应。
“也就是,你现在仍是有妇之夫?”
“嗯哼。”
“太好了。”她挽著他臂膀,“我最喜欢这种挑战了。”
“挑战?”
“勾引别人的男人。”她眨眨眼,半真半假地道。
“依依……”楚怀天正想说什么,会场忽然拔起一阵惊呼,他蹙眉,随著众人调转视线,发现一对璧人手挽著手在入口处现身。
女的身材窈窕,紫色面具半遮面,著一袭绣著紫玫瑰的和服,乌黑秀发俐落盘起,露出修长的颈项,更显气韵雅致。
男的身材英挺,戴黑色面具,钉著肩章的白色军装,让他整个人气势显得卓尔不凡。
“哇!那是叶圣恩吗?”他听见附近一个女人扬声喊,“帅呆了!难怪杂志选他为十大最佳品味男士。”
“他旁边的女人是谁?”另一个女人问。
“不知道耶。好像长得不错,气质挺好的。”
“啊,我认出她是谁了。”
“谁?”
“骆初云,英华的少东夫人。”
“你是说最近闹离婚那一个?”女人压低嗓音,掩不住兴奋。
察觉到数道好奇的视线立刻朝他集中,楚怀天平稳呼吸,沉著地回迎好事者放肆的眸光。
他知道他们在等著看一场好戏,闹分居的男女主角在时尚界的舞会中偶然相逢,又各自带著伴侣,迸裂的火花肯定精采。
“看样子他们扮的是日本艺妓跟军官。”朱依茗在他耳畔悄声道,“老婆成了别人的『情妇』,你一定觉得不甘心吧?”
“只是化装舞会而已。”他淡声应道,身子却不自觉地绷紧。“初云要扮谁是她的自由。”
“是吗?你的意思是你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在乎?”他怒瞥她一眼。
她耸耸肩,“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很搭,感觉很相配。”
“是吗?”深眸一沉。
“听说她现在是叶圣恩的秘书,在公事上是得力助手,没想到私底下似乎也挺有默契。”
“……”
“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说著,朱依茗无视楚怀天的不情愿,硬拖著他往两人所在地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为即将短兵相接的两对让出挥洒空间。然后,毫不掩饰地欣赏起四人的脸部表情变化。
在紫色缎质面具的遮掩下,人们认不清骆初云面部的表情,可她仍感觉自己的情绪像被赤果果地摊在阳光底下。
她觉得伤痛。
虽然早料到怀天可能会陪同朱依茗出席这样的场合,可亲眼看到他时,心仍然抽痛得无法自已。
他真的来了……
“哈罗。”
“嗨。”
“你看起来不错。”楚怀天绷著脸部线条,“很漂亮。”
“你……也不错。”
“怀天根本不肯费心打扮。”朱依茗插口,“他说他扮的是投资银行家,穿套上班时穿的西装就来了,够混吧?”她娇媚地笑,柔软的身子半偎入楚怀天怀里。
骆初云瞪著她的动作,喉头乾涩。
她是在挑衅吧?那美丽的眸里璀亮的光芒,明白蕴著挑战意味。
“他一向如此。”骆初云听见自己扬起温柔的嗓音,“事实上,他根本就痛恨这样的场合。”
“对啊,如果不是我一直闹他,他还不肯陪我来呢。”
骆初云淡淡地笑,虽然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她望向一旁神色凛然的楚怀天,脸上始终挂著那样清浅的微笑。
楚怀天呼吸不觉急促起来。
她在责备他吗?那清澄透亮的眸底,藏蕴著的是哀怨吗?为何当她这样柔柔地笑望他时,他竟觉得无法迎视呢?
“我们跳舞去吧。”叶圣恩开口,嗓音温煦,望向骆初云的眸子也同样温煦,“这首曲子很棒。”
骆初云收回眸光,转向他,“是你最喜欢的,对吧?”
“你还记得?”
“大学时你邀我跳舞,就是用这个理由。”
“嗄?是吗?”
“后来我发现,你大概对每个女孩子邀舞都是用这种藉口吧。”樱唇微勾。
“是吗?呵呵。”叶圣恩爽朗地笑著,“那学妹肯不肯赏脸呢?”
她浅浅一笑,玉手搭上他臂膀。
楚怀天神色阴沉地望著两人相偕步入舞池,军官与艺妓,在舞池里看来宛如天作之合。
“他们很配。”朱依茗娇声道。
他不语,只是一迳瞪著舞池中那翩翩起舞的一对,目光如电如火,强烈得令人胆寒。
朱依茗倏然一惊,她从没见过楚怀天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女人,尤其那女人还是他正在办理离婚手续的糟糠妻。
他是因为厌倦了她,所以才决意跟她离婚,不是吗?
可他却用这种眼光看她,用这种强烈的、炽热的、独占的眼光看着她,彷佛看著自己的专属物,不容许任何人碰触的专宠……
“怀天,你记得吗?两年前我回台湾洽公时,刚好碰上你的生日。”她轻轻开口。
“嗯。”他心不在焉地漫应。
她抬手转过他下颔,强迫他直视自己,“记得那天吗?我们一起庆祝你的生日。”
“记得。”黑眸深幽。
“那天你告诉我,你想逃离你的妻子。”
“嗯。”
“你很想摆月兑她,对吧?你受不了她插手干涉你的生活,对吧?你……讨厌她,对吧?”她一迭连声问,嗓音逐渐发颤。
他没回答,黑眸深不见底。
朱依茗觉得自己几乎要陷溺在那对寒潭中。“怀天,难道你其实是……爱她的?”
他面无表情地看她。
“怀天?”
“……当然不是。”他神情一凛,“你不是说过吗?我根本不懂得如何爱人。”
“是、是啊。”她勉强笑著,想起学生时代与他的那段青涩恋情。
他可以告诉所有人她是他女朋友,可以天天接送她上下课,可以温柔地亲吻她、拥抱她,但,他却从不说爱她。
他不肯说爱,拒绝让她真正进入他的生活。
他跟她交往,可她能碰触的只有他的身子,永远无法触及他的心。
她爱他,却一点也不了解他。
那时的她,觉得这样的爱,好累。
可现在的她不一样了,如今她是个成熟的女人,世故而自信。她不再是那个不解世事的女学生了,她能应付这样的男人。
她能征服他的,一定能!
“怀天,我们跳舞吧。”
“好啊。”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在黑色面具半掩下,奇异地带著点邪气。他搂紧她,紧得她差点窒息,带领她旋舞的姿态亲昵而潇洒。
她有些晕眩,也许是因为不停地旋转,也许是因为他那衔著诡谲的嘴角。
“怀天,你——”
“别说话。”他伸指堵住她的唇,右手用力一拉,她踉跄贴近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