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不久前,我还偶尔会想,她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不要说了!”她尖锐地打断他,展臂紧紧抱住他,“不要说了。”湿润的脸颊贴上他微凉的胸前。
这颗心,还跳动着,可却跳得那么哀伤,那么迟缓……“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他没立刻说话,良久,才徐徐回应,“我也不知道。”嗓音沉哑,“也许是因为我觉得你能了解吧。”她身子一僵,呼吸紧凝。
“怎么了?”他稍稍推开她,瞳眸在触及她时蓦地一沉,“你哭了?”
“我?”她一愣,仓皇地举手轻触脸颊,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满脸泪痕,“哈,真不好意思,我在做什么?”慌乱别过头,她抬手拭泪,“对、对不起。”他伸手扳回她下颔,定定凝视她,眸光温柔,“你总是这样吗?”
“怎、怎样?”
“为了一点小事就落泪。”他笑,笑痕淡得让人无法捉住。
“这才、才不是小事呢。”她抗议。这么哀伤的回忆怎能算是小事?这么让人心痛的过去,教她怎能毫无所感?这么笑着揭开自己伤疤的男人,教她……该如何是好?清澄的泪珠沾上墨睫,看来是那么温柔而楚楚动人。他心一扯,禁不住低头吻去那美丽的眼泪。
她怔然,感觉脑中血液蓦地被抽光,头晕目眩。
终于,他吻乾了每一颗透明泪珠,俊唇微扬,静静地看着她。
“你……”许久,她才寻回说话的能力,“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为什么……你总爱这么做?那天……在阳台上也是。”她咬了咬唇,“你纯粹是在逗我吗?”
“你说呢?”笑意飞上他的眸。
“我……你说过我有时像个孩子--”
“只有孩子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什、什么意思?”红云悄悄在她颊畔盛开。
他看着,幽眸更形沉邃。“真是个傻丫头!”他叹息,无奈的语气彷佛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我才这么做啊。”
“喜、喜、喜欢我?”
“不相信吗?”他逗弄她。
心跳,在这一瞬彷佛停止。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眸,“是那种喜欢吗?我的意思是,你大概把我当成某种有趣的……我的意思是,你不可能“真的”喜欢我吧?我是说,那个……嗯,呃……”她慌乱得语无伦次,而他,听着她颠三倒四的询问,也只能一翻白眼,哑口无言。
这傻女孩!真是傻得让他无话可说。
他想,忽然忍不住笑了。清扬的笑声迎风飘扬,挑逗她不安定的心。
她呐呐开口,“是因为我现在正假扮你的女朋友吗?我的意思是,我们在练习吗?”笑声更悠扬了。
“你……说清楚啊。”
“我不需要这种练习。”他说,捧住她的头,含笑娣她。
“你的意思是,不需要练习你也能演得很好吗?”他再度翻白眼。“我的意思是,这根本不是演戏。”
“嗄?”
“自从她死后,我很久很久不曾有过吻一个女人的渴望,你是第一个。”
“那是什么——”她硬生生顿住。别再问他什么意思了!她警告自己,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痴傻的问题只会再次招来他带笑的嘲谵。
可聪明如他,又怎会猜不透她的心思呢?“意思就是你让我心动,傻女孩。”他伸指刮了刮她滚烫的芙颊,“这样懂了吗?”啊。她一震,像木偶般僵立原地。
她懂了,完全懂了。火焰迅速烧卷她全身上下,从头顶到脚趾,在他笑意盈盈的凝视下,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融化了。
“我真……真白痴,对吧?”她尴尬地说着,“一定不曾有人问你这种问题。”
“是没人这么问过。”
“我到底……究竟在搞什么?”她更懊恼了。
而他,笑得更开心了。“你太单纯了,小芷。”他展臂拥紧她,下颔抵着她头顶,“翔飞说得没错,你真的是“蛋白质”。”
“那是什么--”她及时咬住唇。
他呵呵笑。
“你觉得我很白痴吗?”委屈的细语闷闷扬起。
“不,不是这个意思。”他摇头,薄唇轻触了下她的发,“我的意思是,今天是翔飞的生日,可收到这么好的礼物的人却是我。”他抬头仰望星空,温柔至极的神情像在感谢上苍送给他这样棒的礼物。
一份很纯粹、很营养,能让一个男人恢复健康的礼物。
“……我还是不明白。”犹疑的嗓音又响起。
天!俊秀的脸埋入她发间,藏住忍俊不住的笑意。
少顷,月华朦胧洒落,摇曳出两道淡色剪影--细细长长、唇与唇轻轻相触的人影。
夏夜,未央。
★★★
“吴教授,太好了,我终于找到您了。”经过几天的尝试,总算与指导教授联系上,单白芷松了一口气。
“是小芷吧?有什么事吗?我这几天去了大陆参加一场研讨会。”
“是有关论文的事,教授,我——”
“我知道。我看到你E-mail来的草稿了。”吴教授笑吟吟地说着,“写得很不错啊!我想下礼拜应该可以进行口试了。”
“下礼拜?”她一惊。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不,其实我是想——”她顿了顿,很小声地开口,“我能不能改个论文题目?”
“什么?!”高亢的回应几乎震破她耳膜。
她缩了缩颈项,“我知道有点晚了,教授,可是--”
“你搞什么?小芷,都六月了还换什么题目?你不想毕业了吗?何况论文题目早就提交出去了!”
“我知道,教授,可是关于那个案例——”
“案例怎样?我觉得很不错啊。”
“那个案例有点问题。”她嗫嚅着,试图在教授的怒火之下寻求解决的办法,“我的方法用得不对,我觉得不太好——”
“你是指研究方法吗?放心吧,已经可以了,这只是硕士研究论文而已,教授不会太刁难的。而且我觉得你写得很好,将父亲和儿子的心理都做了很完整的剖析。
坦白说,我还真没想到,你能从这个父亲与他亡妻的关系抽丝剥茧出这么多东西,挺有意思的。对了,七月有一场必于单亲家庭的学术研讨会,我准备推荐你上台演讲你的论文。”上台演讲?别闹了!“不,教授,您听我说,我不想……我真的想换个题目。”
“……究竟怎么回事?小芷。”吴教授的声音开始出现不耐。
“我--”
“有什么问题吗?”
“不,只是——”她深吸一口气,“我想换题目,教授。”一阵沉默。
“教授?”
“除非你不想得到我的推荐,小芷。”吴教授冷冷地开口,“有好几所学校要我推荐讲师给他们,你一直是我优先考虑的人选,可前提是,你必须今年毕业。”她默然了。她当然明白临阵换题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必须延毕,意味着她将辜负指导教授对她的期待,意味着她再也得不到他的赏识。
最重要的是,这出息味着她成为讲师的梦想也许要幻灭了。
“把你的论文送印,小芷,下礼拜三口试。”丢下不容反抗的命令后,吴教授挂断电话。
单白芷愣愣瞪着手机萤幕,心思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动不定。
“……小芷?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女声在她身后扬起。
“啊。”她收束心神,回头迎向正惊异地瞧着自己的女人。“学姊。”
“你怎么来事务所了?”周秀容拉住她的手,“还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
“楚怀宇要我过来的。”她将手机收回背包,打开水龙头洗手,“他说有事要告诉我,约我一起吃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