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不肯相信我的实力对吧?”黑眸掠过一丝深沉况味,“好吧,你慢慢看,欢迎批评指教。”
“放心,我一定会。”哦,她真想咬下自己的舌头!
他只是深深长长地看她一眼。“请便。”
她别过头,不敢再迎视他今日看来格外意味深刻的眼神。眸光流转,她很快找到了他的作品展区。
走上前,一幅相片立刻吸引她全副注意力。
摄影的主题是一个正在海边捡拾贝壳的少女。天色微阴,海涛拍岸,风卷起少女白色的衣袂与黑色长发,她低俯身子,拾起一个浅紫色的贝壳,微微浅笑。
整张相片的色调几乎可说是灰暗的,除了那一抹淡淡的紫,几乎象张黑白相片,可那抹紫却是那么生气盎然,少女唇畔那抹笑是那么灿烂逼人。
作品题名为“少女的梦想”。
一个紫贝壳,一个笑容,轻易颠覆了作品背景偏灰的色调,让相片绽放出难以言喻的生动张力。
好棒的相片!
她仰起头,怔怔凝娣,忽地,脑海逐渐孚现出淡淡的灰色影像。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年她十四岁?还是十五岁?他们一群年轻人一起出游,在海边,她抬起一个很漂亮很小巧的紫贝壳。
为了怕同伴笑她傻,她打算悄悄把贝壳揣入口袋,偏偏无巧不巧,让楚怀风给看到了。
他看着她,双手环抱胸前,唇畔那抹嘲弄的笑看来好可恶,好让人生气。
为了表示自己不在乎,她赌气将紫贝壳随手一抛,找其他人玩去。
可其实,她有点心疼——
“你喜欢这幅作品吗?”楚怀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嗓音似乎有此紧绷。
“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他语气古怪,“这一幅可是很多人称赞呢,就连季海玄也说这幅特别好。”
“季海玄?”她挑眉,“那个刚被选为世界摄影十杰的摄影家?”
“没错。”他点头。
季海玄可是台湾摄影界的风云人物,从小在美国长大的他不但是美国摄影协会的一员,作品也得过无数奖项,就连出版的摄影集也是本本畅销。
敝不得他会这么得意了。她微笑。
“他还问我,是什么原因让我拍出了这样的作品?”
“哦?什么原因?”
他没说话,只是直直瞪她,眼眸燃着火焰,神情奇特地似乎带着某种恼怒。
她只觉莫名其妙。“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他甩甩头,“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
“去吃饭?”
“‘白色巴塞隆纳’。”
“要去那里?”她一颤。
“不好吗?”他凝望她,剑眉怪异地一挑,“你一向不是最爱那家餐厅吗?”
“我……呃,今天不想吃西班牙料理。”
“那你想吃什么?”
“嗯,日本料理好了。”
“好吧,那去京都风。”
“京都风?”那也是她家的餐厅啊!路可儿容色一白。“呃,我想……还是吃简单一些好了。”
“港式饮茶如何?去满福楼吧。”
她心一紧。为什么他选的都是她家的餐厅?如果他们去了,而他发现料理变得十分难吃,他会怎么想?
“一定要去我家的餐厅吗?”她场起头,勉力扯开一抹笑。
“怎么?对自己家的餐厅没信心吗?”他嘴角一扬,似笑非笑,“这不像你啊,可儿。”
她紧紧咬牙,“我怎么可能没信心?只是我今天忽然想吃一些家常菜。”
“那就去我家吧。相信大嫂会很乐意特别为你下厨的。”语毕,他挽起她的臂膀,以一种优雅的行进姿势带她离开。
宛如金董玉女的身影吸引了会场绝大多数人的目光,他们惊叹两人的郎才女貌,却也奇怪为何这对看来天造地设的情侣脸上都毫无笑意。
第六章
“等等,庭宝,你再说一遍,你进门时他们正躺在——”
“床上,躺在可儿的床上。”
“然后我那个不肖儿子正打算——”
“‘蹂躏’我的宝贝女儿。”
“接着就被你当场逮个正着了?”
“没错。”
“哇哈哈哈——”楚彬狂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最近经济不景气,集团业务也不见理想,他几乎终日郁闷,难得有这样开心的时候。没想到,能让他这样笑开怀的竟是那个最令他头疼的不肖子。“我可以想像怀风的表情,肯定糗大了吧。”
“他的表情就像这样。”路庭宝瞪眸张唇,装出一副十分呆滞的模样。
“哇哈哈——”楚彬一见,又是狂笑不止。这回他笑的不是儿子,而是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老友。凭他儿子的帅样,就算是这种表情一定也很酷,可这表情被老友一演练,当场显得可笑万分。“我说庭宝,你也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别这么搞笑?”
“你说我搞笑?”路庭宝一双圆眼瞪得更大,“喂!老家伙,我可是很认真地为咱俩儿女的婚事努力耶。”
“是是是。”楚彬频频点头,一整神情,收敛过於狂放的笑容,“不过说也奇怪,我那个自命风流的儿子居然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婚事,真令人想不通。”
“有什么好想不通的?他肯定是想‘要’我们家可儿想疯了!”
“嗯嗯。”楚彬表示赞同,忽地俯身上前凑近老友,一副诡谲神态,“庭宝,你猜猜,这两个年轻人究竟‘做’过没?”
路庭宝摇头。
“真的?”楚彬不相信,“接吻呢?”
“恐怕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
路庭宝没回答,只是得意地挑眉。就凭他那晚在门外站岗十几分钟。得到的心得,他当然知道了。这两个年轻人连喜不喜欢的问题都能龟毛地争论那么久,要是真有过抵死缠绵的吻才奇怪呢。
“就算吻过,也只是蜻蜓点水啦。”他宣布。
“你怎能确定?”楚彬还是不服气。这个行事一向糊涂的老友,竟然有比他还清楚一件事的时候,让他有些不甘。
“那要不要来打赌?”
打赌?楚彬一愣,可一望见路庭宝朝他挤眉弄眼,一副挑衅的表情,心立刻一横,“赌就赌!”
“输的人吃完饭要洗碗,怎样?”
“咦?”一直坐在一旁、静静聆听两人谈话的骆初云讶异地放下杂志,抬起头,“不用啦,爸爸、路伯伯,阿珠会洗碗的。”
“我当然知道佣人会洗碗。”路庭宝转头对楚家能干的长媳微笑,“可我偏偏就想看一向坐在家里当大老爷的人进厨房洗碗的样子。”
“我才想看看从来就只会嫌餐厅的洗碗工洗得不够干净的路大老板,洗起碗来到底有多清洁溜溜。”
“哼,骑驴看唱本——”
“走着瞧吧。”
说着,两个老人同时将手环抱胸前,抬起下颔,高傲又挑衅地瞪着对方。
像两个孩子一样!
骆初云看了,不觉有些好笑,轻轻垂落眼睫,藏起眸中悄然点亮的笑意。
“说了半天,爸爸,路伯伯,你们俩都还没谈到婚事该怎么办呢。”她提醒。
“对哦,差点忘了正事。楚老头,你们家打算给多少聘金?”
“嘿,路老头,我还没问你们家打算带多少嫁妆呢。”
“爸,路伯伯。”眼看两个老人又要开始对战,骆初云急急插口,“聘金跟嫁妆不是重点啦,先决定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比较重要。”
“这些小事你决定就行了。”楚彬挥挥手,“我跟你路伯伯得协议更重要的事情。”
“对,聘金跟嫁妆。”路庭宝用力点头。
天!
骆初雪只能无奈叹息。她站起身,正打算前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得如何时,客厅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她旋过身,惊愕地发现话题的男女主角正相偕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