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人狂乱奔逃的画面,有半晌,燕琉彩只是怔立原地,心跳如擂鼓,一声声重重敲击。
直到路西法也冲上讲台,拉住她的手。
“走啊!琉彩,妳还愣在这儿做什么?”他吼叫着,神态像是愤怒,蓝眸明显的焦虑却泄漏了他真正的感情。
他拉着她跳下讲台,跟着人潮拼命往外推挤,脸色甚至比护在怀里的女人更加苍白几分。
炸弹就要爆炸了,也许还有一分钟,也许只剩三十秒,而他如果没办法将琉彩安全送出会场,她也许就要葬身在这里。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他紧紧咬牙,方唇不停发颤。
这一刻他真恨自己在这里埋下了炸弹,如果琉彩因此遭遇什么不测,甚至只要受一点点伤,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必须让她平安离开这里,他必须!
“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别挡我的路,滚开!宾开!”他咆哮着,一只手护住燕琉彩,一只手疯狂地排开面前任何胆敢挡他路的人,“走开!你们全给我滚!”
“别这样,路西法,他们也要逃命啊……”
“我才不管!只要妳平安无事,就算他们全下十八层地狱我也不在乎!”他眦目狂吼,依然狂乱地推挤着。
彷佛经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带着燕琉彩逃出大楼,奔向等在外头的黑色跑车。
“快!上车!”他打开车门,将她推入后座,接着自己也从另一边上车,“亨利,马上开车!”
“是!”负责驾驶的亨利点头,才刚刚踩下油门,后车门便忽地开启。
“琉彩!”
惊惧的嗓音从燕琉彩身后追上,她听到了,却无法停下脚步。
因为她看到一个孩子,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她跌倒在大楼门前阶梯上的平台,迷乱而惶恐地哭着。
大人们在她身旁慌乱地逃窜,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没人伸手拉她一把。
可她无法漠视。
她奔回大楼,困难地在反方向的人潮中寻找空隙,一步步挤上去。
终于,她站上平台了,蹲子迅速拉起小女孩,“别怕,阿姨带妳走,快,跟我……”
安慰的言语还未完全落下,便被一阵轰天巨响迅速吸收。
爆炸声由远而近,一波一波往燕琉彩的方向推。她倒抽一口气,还来不及仔细思索,便展臂一把将小女孩用力推落台阶。
终于,爆炸声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了,她首先感觉背脊一阵激烈的疼痛,接着,意识便坠入茫然深渊。
www.4yt.net☆www.4yt.net☆www.4yt.net☆
“不──”
锥心的狂吼蓦地拔峰而起,纵然在一片混乱中仍是那么清晰,那么锐利,撕扯人的心。
那是怎样沈痛的呼喊?路西法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这宛如野兽般的嚎叫是发自自己。
他只是直直瞪着前方,瞪着前方被爆炸的威力高高推起,又狠狠抛落的纤细身躯。
那是琉彩,是他誓言全力守护的女人!
她受伤了,也许……竟死了──
不!
他重重喘气,踉跄举步,跌跌撞撞冲向倒落在地的燕琉彩,在她身旁跪下,扶起她虚软的身躯。
“琉彩,琉彩,妳怎么了?”他焦急地喊,一面伸手拍着她苍白的面颊,“妳说话啊,说话……”忽地,他住口了,蓝眸惊恐地圆睁,瞪向掌中鲜红的血痕。
她……流血了?是她的血吗?她竟……流血了?
极度的恐惧攫住路西法,他颤着唇瓣,粗重地喘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攫住,这恐惧如此真实,真实得令他全身颤抖。
就算上战场,就算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就算敌人的枪口冷冷地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他也从来不曾感受到这种恐惧。
这是真实的,是巨大的,是他无法承受的──
“琉彩,妳别……求求妳,妳说话吧,妳、张开眼睛……”他恳求着,字句凌乱,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说些什么。
终于,怀中的女人似乎有了动静,墨睫一颤,露出迷蒙的瞳眸。
“琉彩,琉彩!”彷佛溺水的人见着了浮木,他紧紧攀住,“琉彩,妳醒了吗?妳是不是醒了?求求妳,说说话啊,别折磨我,说说话啊!”
“路……路西法?”她总算开口了,可嗓音却细弱像随时会消逸风中,“你、你……”
“妳想说什么?琉彩。”他急急俯,将耳朵贴向她,“告诉我,我听着呢。”
“我、我……我真的……”她细碎地喘气,前额不停渗出汗珠,彷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爱你──”
“什么?妳说什么?”路西法听不清,只感觉怀中佳人不停地在失去体温,“琉彩,妳冷吗?”他哑声问,忽地收紧双臂,更加将她纳入胸怀,意欲藉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冰凉,“别怕,琉彩,有我在这里,妳不会有事,我不会让妳有事的──”
“路西……路西法──”
“妳说。”
“每个生命……都有尊严,别……让爱、他们的人……伤心──”
“琉彩!”蓝眸蓦地一扬,望向怀里容色苍白的女人。
他可以感觉到,感觉生命力正一点一滴自她体内流失,而那令他惶恐,令他完全不知所措。
他惊慌地扣住她手腕,“妳别、别这样……别这样──”
“唱歌……唱给、我听──”
“唱什么?妳要我唱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朝他微微地笑,那么清浅,那么甜美的微笑,这是他梦中百折千回的笑,是他一直好好收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笑。
他望着这抹微笑,记忆,彷佛回到久远之前,当他还是个男孩时,在离开心爱女孩的前夕,他也曾经这样痴痴望着她的笑颜,试图将它永远隽刻在自己的心版上。
他望着,不觉怔忡了。
忽地,微笑淡淡逸去了,正如她迷蒙的眸光逐渐涣散──
她,落下了眼睫。
她死了吗?他害死她了吗?她永远地离他而去了吗?
“不!别这样,琉彩,妳别吓我,妳醒来啊,琉彩,妳说说话,对我说说话。”他喊,望着怀中毫无血色的容颜,神情狂乱而迷茫,“妳对我笑,妳知道我有多喜欢妳的笑?知道即使妳不在我身边,妳的笑容还总是在我梦中出现?──妳是我梦中的天使,是我不敢随便碰触的宝贝,妳是、妳是……是我最爱的人,是我唯一珍爱的人──”
哦!她真的死了。她动也不动,无论他怎么叫喊,怎么呼唤,她也不会回来了。他失去了她,永永远远失去了她……
“不!”他蓦地仰头,瞪向天空的蓝眸满布血丝,“该死的你!你为什么要带走她?为什么不带走我?我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人!我才是那个该早早下地狱的人!她不是!她不是!她那么好,那么美,她不该死,她该好好地活着,该好好地笑……哦,琉彩。”他低头心碎地呼唤,“妳别死,别离开我。是我的错,我不该埋下炸弹,不该让妳伤心……我只要、只要见到妳好好地活着,只要妳每天都开心地笑……只要妳能活着,笑着,我不在乎全世界的人是在天堂还是地狱!他们都跟我无关,跟我无关……我只要妳啊,只要妳啊──”
他喊着,一句比一句更加嘶哑,一句比一句悲痛,一句比一句更加揪紧人心,教悄悄站立在他身后的三个男人听闻了,也忍不住鼻酸。
他们默默望着他,一时间都不知所措。
忽地,路西法站起来了,他抱起燕琉彩汩汩留着鲜血的身躯,踉跄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