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琉彩一眼便认出那男人正是实验室另一个同仁,Tommy。
她连忙奔过去,“Sam怎么了?他没事吧?”
Tommy扬起头来,两名便衣也同时看她一眼,见她苍白惊惶的容颜,眸底都是掠过一丝同情。
“暂时先这样吧,等伤者醒来我们会再来一趟。”其中一个开口,用着微微生硬的英语说道,他拍了拍另一个的肩膀,一块儿离开。
不等他们远离,燕琉彩便迫不及待地再度追问,“怎么回事?Tommy。”
“我也不知道。”他摇头,神情满是苦恼,“我跟老板一块儿从超市走出来,不知哪来的车子忽然朝他直直撞来,彷佛要他的命似的──Sam一被撞倒,车子立刻逃逸现场了。”
“他……怎么了?”
Tommy摇摇头,脸上的肌肉忽地一阵抽搐,“那辆车撞倒了他后,又调头回来,他──”他忽地一顿,展开双手痛苦地遮住脸庞,“简直可以说被碾过去的。”
燕琉彩闻言,如遭雷击,身子一晃,差点站不稳脚步,幸赖身后的Lily及时伸手扶住她。
“冷静一点,Jade,Sam会没事的。”她低低安慰她。
她没回答,像具人偶般冻立原地,半晌,才机械化地开口,“警察……怎么说?”
“他们怀疑跟中午美国那件暗杀案有关,妳知道,我们老板算是捷克境内的克隆研究的主持人之一,所以警方怀疑肇事者可能来自同样的组织──”Tommy解释着,语音闇哑。
可燕琉彩的心神在他解释到一半时便远远地飞走了,她紧紧握住双手,脑海里只是反复回旋着一句话:
我打算除去这世上所有从事复制研究的人,他们都该死!
路西法!
痛苦,倾轧过燕琉彩柔软的心脏,她紧紧地、紧紧地咬牙。
“Jade,妳怎么了?”见她不寻常的神情,Lily和Tommy都不禁有些紧张,他们以为她就要当场崩溃,“没事的,没事的,Jade,Sam会没事的,医生正替他动手术呢,他一定能度过危险的。”
一男一女齐声劝慰她,可她置若罔闻,只是呆呆地站着,好一会儿,忽地缓缓转身。
瞪着她宛若游魂的背影,Lily忍不住喊,“妳去哪里?”
“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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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医院大门,燕琉彩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落下了大雨,狂暴的雨点像瀑布般不停往大地砸落,敲出清脆声响。
仰头望着朦胧的雨幕,她有些茫然。
懊去哪儿?她该去哪儿?她究竟──想去哪儿?
思绪还怔忡未定,一个陌生的黑衣男子忽地从角落抢出,撑开一把伞为她挡去湿冷的风雨。
“你是谁?”她眨眨眼。
“长官派我们几个保护妳。”他简单一句。
我们几个?
她愣然,望了四周几个同样打扮的黑衣男子,蓦地领悟,“你是指路西法?”
“是的。”
明眸散去迷蒙,迸出两束锐光,“路、西、法。”她咬牙,一字一句自齿间迸落。
“燕小姐是不是打算回去了?这么大的雨,别等司机了,不如我送妳回去。”
“回去?”燕琉彩扬起脸庞,神情掠过一抹悲愤,“不!我不回去!我的老师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们以为我还会浪费时间跑到别的地方去吗?我要守在这里,守在医院等医生动完手术!”她顿了顿,眸光直视眼前的男人,“叫他过来!叫路西法过来这里,我要问清楚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要问问清楚!”
“小姐,这──”男人惊呆了,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她要他们“叫”长官过来?“叫”他们一向又是崇仰又是敬畏的长官过来?
怎么可能?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命令他的长官啊。
可燕琉彩却敢。
“叫他过来!”她尖声命令,嗓音濒临歇斯底里,“告诉他我不会离开这里一步的。”
“是、是,小姐。”她强硬的气势终于迫使男人软化,他点点头,取出手机拨号。
令他意外的,一听说燕琉彩在雨中大发脾气,他的长官二话不说便挂断电话,急急赶来。
他按下通话结束键,有半晌时间只是愣愣瞪着手机发呆,接着,微微茫然的眼眸才回到燕琉彩身上。
望着面前容色苍白,却倔强地抿着唇的女人,他心底忽地掠过一阵新奇的感受。
看样子,他的长官是真的很在乎这个女人,而她,也是他见过唯一不怕他长官、甚至敢责骂他的女人。
他想着,不禁微微笑了。
不知怎地,知道那个气势傲人的长官居然也有弱点,他竟觉几分好笑,而且,也淡淡感动。
不错,感动。
因为这表示他──终究也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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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不是个人?你怎么能这么做?”
在医院庭园里的玻璃花房里,充满愤怒的尖锐质问拔峰而起,瞬间刺痛路西法的心,他握紧双拳,强迫自己凝定不动。
“怎么回事?琉彩,妳怎么了?”他伸出双手,试图定住燕琉彩颤抖不断的肩膀,“怎么情绪这么激动?”
“到了现在你还想装傻?”她恨恨瞪视他,用力甩开他手臂,“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你派人做的?”
“什么事?”他先是不解地蹙眉,数秒,蓝眸蓦地深沈,“这么说,妳已经知道了。”
“你──”她倒抽一口气,明眸掠过激动,不信,愤慨,哀痛,交错复杂的情感折磨着她的心,同时,也折磨他的。
他紧紧咬牙,“我早告诉妳,我会毁了所有研究克隆的人,何况他在公众场合公开鼓吹复制完美人类,我饶不过他!”
按制完美人类?
有片刻时间,燕琉彩脑海一片空白,接着,她才恍然明白他指的是PeterAnderson。
这么说,那件事真的是他干的了?
“是你……派人在会中暗杀Anderson?”
“不错。”他挺直肩膀,坚定地回应。
他没有错。就算他的天使眼中闪过激愤的谴责,他也不承认自己做错了。
“你……怎能如此毫不以为意?不错,我也不赞成他鼓吹的理念──但你怎能因为别人不遂你的意就任意杀人?”她高声喊,“你以为自己是谁?正义使者吗?”
“我永远不会说自己是个正义使者。”他沉沉地,眸中泛起的冷意令人心寒,“就算世人认为我是魔鬼也罢,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你不在乎?”燕琉彩瞪视他,眼眸忽地氤氲酸涩的迷雾,她哽着嗓音,“因为世人都对不起你,所以他们怎么想,都与你无关对吧?”
“他们无情,我何必有义。”
“你──”她直直瞪他,感觉胸膛一颗心正逐渐下沈,体内的血流亦逐渐冰冷,“那Sam呢?因为他也主持复制研究,所以你便派人开车撞他?”
“Sam?”他蹙眉,“妳指仲村英树?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你竟然好意思问我?”她伸手抚额,唇间吐逸一串苍凉沙哑的声音,彷佛是笑,却更像哭。
路西法听着,心脏一阵阵抽疼。他忽然有股冲动想展开双臂拥住她,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好好呵护,好好安慰。
可他终究没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她不会接受。他只是直直望着她,望着她逐渐被泪水占据的容颜,蓝眸幽邃深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