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需要他的同情,他如果要走,尽避请便。
她当时就是这么告诉他的,慷慨激昂地对他如此喊道,可他却只是默然地听,一动也不动。
为什么他那时不走呢?她不需要他的同情,不需要他那种自以为是的温柔!他喜欢谁,爱恋谁,尽避去追就是,为什么要为了她留在哈斯汀呢?
为什么!
一颗珠泪蓦地从矢岛薰眼眶逃逸,跟著,一阵敲门声令她迅速展袖将眼泪拭去。
她绝不让乔石看见自己的眼泪,绝不!
她不是那种柔弱的女人,不需要这种可笑的武器……
“请进。”清隽的嗓音平静无痕。
乔石轻轻推开门扉,写著沉重疲倦的俊容映入她眼瞳。
她呼吸一紧,“你收拾好了?”
“嗯。”他点点头,“你呢?”
“我也好了。”她收回眸光,拉上行李拉练。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她打断他,“有人会来接我。”
幽深的黑眸望向她,蕴著说不尽的萧索。
心脏重重一扯,她深呼吸,强迫自己迎视他惆怅的眼神。
为什么要这么看她?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拧痛她的心吗?
“你要回上海吗?”
“……不。”
“去英国?”
“是的。”他一顿,半晌,补充说道,“这是我欠雅薇的……”
“不必跟我解释!”她锐声截断他,跟著提起行李,“既然我们各有各的目的地,就从此分道扬镳吧。”
话语方落,窈窕的身躯立即从他身边飘过,美丽的瞳眸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走得坚决,一丝犹豫也没,直到他在她身后轻轻唤她的名。
“薰。”
她脚步一凝,“什么事?”
“……保重。”低哑的嗓音有太多苍凉,太多沉重。
墨睫一眨,再也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她不敢回头,匆匆下楼,奔出旅馆大门。
可没想到,等在楼下的,是一个更令她伤痛欲绝的消息。
母亲派来接她的司机面色发白,一见她便颤抖地开口,“小、小姐……总理阁下他……他──”
“我爸爸怎么了?”
“他……遭人暗杀──”
世界,在瞬间转成最深沉可怕的黑暗。她身子一软,往后颤颤倒落──
一个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当矢岛薰再度展开眼廉,映入眼瞳的是一张写著浓烈担忧的脸庞。
是乔石,他正蹙著眉凝视著她,一手轻轻托住她颈部将她拥在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抚著她在额前凌乱的头发。
“我们……在哪里?”她问,嗓音虚弱。
“在车上。”他低低回答,“你家司机正准备带我们回首都。”
“我──们?”她怔然,半晌,蓦地坐直上半身,“你也一起去吗?”
“嗯。”
“你──干嘛跟著我去?”她恨恨瞪他,“你不是要去英国吗?你应该要去的地方是机场,不是我家!”
“我改变计画了,薰,我将机位延了期……”
“为什么延期?”
“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薰,”他深深望她,一面轻柔地抚著她额,“你需要人照顾。”
照顾?她需要人照顾?所以他决定留下来陪伴她?
矢岛薰瞪著乔石俊秀的脸庞,他神情温柔,情意深厚,可不知怎地,那样的温柔和情意落入她眼底竟成了绝大的讽刺。
她不需要,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同情……
他爱我,矢岛薰,他巴不得快点赶到我身边,可却因为同情你不敢这么做。
雅薇充满讥讽的嗓音忽地在她耳畔回旋,似真似假,逼得她透不过气……
“我不需要人照顾!”一念及此,她蓦地甩开他的手,激动地喊道:“尤其是你!听懂了吗?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照顾!不必因为同情我留下来,我不需要,我一个人也可以处理得很好!”
“薰。”对她突如其来的激动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你……”
“走开!不要碰我!”说著,她一面挪动身子离开他怀里,一面猛力敲著隔绝前后座的黑色车窗,“停车,停车!”
加长型房车听从她的指示,踩了煞车,优雅地在柏油路边停歇。
矢岛薰深吸一口气,“下车。”清冷的嗓音自她苍白的唇间吐逸。
乔石紧紧拧眉,“薰,让我陪你回去。”
“不需要。”
“可是你……”他咬著牙,不知该如何表示自己对她的心疼,“你的父亲──”
案亲!
听闻这两个字,矢岛薰再也无法假装平静,纤细的双肩激烈地颤抖起来,“就算……就算我爸爸他真的……”她紧紧闭眸,嗓音哽咽,“去世了,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这不是同情,薰,我只是……”他试图解释,她却锐声打断了他。
“这是同情!”她嘶哑著喊,灼热的疼痛烫上眼眸,“你本来打算到伦敦去跟雅薇会合的,却因为我爸爸……留了下来──你还说这不是同情?”苍白的秀颜蓦地转向乔石,冷冷瞪他,“到伦敦去照顾你的雅薇吧,我不需要你,乔石。我不是那种软弱的女人,我一个人……也可以挺过去。”
“薰!”他瞪她,真不晓得该如何说服她,只能无奈地叹息,“你为什么就那么倔强呢?”
她不语,只是漠然撇过头。
他瞪视她,数秒,终於点了点头,“好,我下车。”顿了一顿,“但这并不表示我会离开,我会待在你家附近,直到你愿意见我为止。”
心脏因他坚定的话语猛烈一扯,可娇颜依然冷凝。
“……随便你。”
军务大臣受枪伤,总理大臣被暗杀身亡,近来多舛的哈靳汀风起云涌,正隐隐掀起一场鳖谲风暴。
是一场政变的前兆。
炳斯汀的女王安琪莉雅在一个夜里,藉著吊唁之名偷偷告诉矢岛薰这个依然秘而未宣的消息。
“我们需要你的帮忙,薰。为了引诱阴谋者尽早现身,我才跟你父亲定下这条引虎出闸的计策。”
所以,她的父亲并没有死,一切只是一场戏。
但,就算是戏,她也必须演得维妙维肖,将一个父亲骤死的哀痛女儿扮演得恰如其分。
这也让乔石因为同情她,而在她身边徘徊不去……
懊死!
矢岛薰暗暗诅咒,秀丽的蛾眉揽蹙,樱唇亦紧紧抿著。
“这样可以吗?薰,他一直在你家门外等著呢。”低沉且独特的嗓音轻轻扬起,蕴著不易察觉的嘲讽况味。
她咬唇,扬起头来看了面前金发蓝眸的男人一眼,接著,眸光不由自主地向窗外飘去。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她可以清清楚楚看见乔石站在总理大臣府对面一柱电线杆下,修长的身子微微靠著电线杆,脸庞隽刻著掩不住的疲惫。
不论白天,黑夜,当她悄然透过窗廉偷窥时他总是站在那里,仿佛从来不曾移动过分毫。
他怎能如此坚持?已经连续好几天了耶,他的体力难道用之不竭?
就算是超人也该累了,不是吗?他怎么还不离开……
低沉的嗓音打断她凌乱的思绪,“看样子他是下定决心,不见你一面势不罢休了。”
她深吸口气,调转眸光,“帮我一个忙,路西法。”
“说吧。”
“吻我。”
“什么?”简单两个字令名动欧洲的军人讶异地扬眉,他伸出食指,轻敲著自己的下颔,灿烂的蓝眸沈思地锁住矢岛薰。
“你不肯答应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路西法闲闲问她。
“我要……”她咬紧牙,“让他知难而退。”
“你以为他会相信吗?”
“为什么不信?这几天你天天上这里来,他肯定会认为我们关系不寻常──他会相信的!”说到最后一句,她忍不住提高嗓音,微微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