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颓然放下右臂,一颗心完全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反而紧紧揪着。
“你赢了。”苍凉的男性嗓音首先打破了这一片僵凝,跟着,是一阵令梁冰透不过气的咳嗽声。
她倏地扬起震惊的眼眸,“你生病了?”
堂本彻摇摇头,唇角微笑苦涩,“一点小靶冒,没什么。”说着,他寻了一张沙发坐下,取出面纸,擦拭面上狼狈的血痕。
梁冰看着他的动作,胸口蓦地一痛,她旋过身,开门匆匆离开厢房,不一会儿,又匆匆奔回,手上抱着急救箱。
她落定他面前,神色不定地凝视他好一会儿,半晌,才蹲,“我帮你上药紧。”
堂本彻没有拒绝,由她忙碌地为他颊上伤口消毒,上药。
当她准备在他伤口上贴上绷条时,他摇摇头,拒绝了,“一点小伤,用不着如此大惊小敝。”
她仰起头,看了他几秒,终于咬唇点了点头,接着站起身,为他倒来一杯温热的水。
“喝点热水,咳嗽会好一点。”
他接过玻璃杯,静静地啜饮。
“你——是因为昨天淋了雨才感冒的吗?”
他没回答,默然。
他不必回答,答案显而易见。
想着,梁冰苍白的嘴角拉起冷涩弧度。她转过身,一个人来到玻璃窗前,仰头凝望窗外朦胧夜空,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
“知道吗?我今天会来这里,本来是想好好跟你好好了断,我想——借着与你比剑彻底斩断你最近对我的纠缠不休。”
“你是想,如果你赢了我,就当着我的面叫我下地狱去吗?”堂本彻低低接口,语气蕴着淡淡惆怅。
“没错,我就是那样想!”她忽地旋过身,明眸进出两束激烈火苗,“我想好好跟你比一次剑,最好还能羸你一次,彻底凌辱你——”
“你确实赢了。”
“是的,我赢了。”她低低重复,可明眸燃烧的烈焰,却缓缓灭了,“可是我——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呢?”
他心跳蓦地一停,“冰,你——”
“你究竟要我拿你怎么办呢?”凝睇他的明眸凄楚,“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才肯不再伤害我一次?”
“冰!”他倏地低喊一声,仓皇起身,急急走向她面前,“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
她只是凄然摇头,“有意也好,无心也罢,总之,我从来不曾那样深深爱上一个男人,也不曾被这样重重伤过。”
“对不起。”他心脏紧拧,深邃的黑眸像蕴着千言万语想说,却终究只化为这么一句,“对不起。”
“说声对不起就算了吗?”她仰头望他,瞳眸氤氲雾气,嗓音亦微微哽咽,“说声对不起……就可以弥补你曾经对我所做的一切吗?”
“不能的。”面对她伤痛的质问,他只有黯然垂首,“不能的——”
“……我走了。”
“不,你别走。”他伸臂拉住她意欲离去的身子,将她扣入自己怀里,“给我一次机会,冰,让我补偿你。”
低沉沙哑的嗓音似乎令梁冰微微震撼,她睇着堂本彻,一语不发。
“原谅我好吗?”他倏地紧拥住她,下颔抵住她柔软的发丝,“冰,让我补偿你好吗?”
她仍然没有说话,身躯微微发颤。
“冰,你……”他咬紧牙,强迫自己匀定过于急促的心跳,“答应我好吗?”
她没有回答,可紧紧偎向他的身子却意味明显。
她,没有拒绝。
她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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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答应了。答应给他一次补偿的机会,答应给两人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
她答应了,答应得那么伤感,那么温柔。
她答应了——
端丽的唇角忽地翻飞奇特的笑弧。
他可知道,这样的应许其实只是一场报复游戏的开始?可知道,她并非真傻到还要再上一回当?
她只是想跟他玩个游戏而已,他既然妄想从她这边得到东西,她当然也有权要求代价。
代价,就是他一颗没有温度的心。
一念及此,梁冰唇畔的微笑不觉加深,可她虽清甜地笑着,明眸却也漾开迷蒙泪光。
她啜了一口白兰地,接着,蓦地一阵轻咳。
也许是因为酒喝得太多吧?她忽然感觉胸膛有些异样的紧窒,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伸手抚胸,告诉自己这样的紧窒是因为酒精的关系,跟今晚会见的那个男人无关。
她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这一回,浓醇的酒液柔顺地滑过她咽喉,熨烫她沁凉的胸。
“堂本彻,我要你信任我。”她恍惚看着空酒杯,恍惚地低喃,“就算你不能爱也无妨,我只要你完全信任我—一”
她要他信任她,真正献上一颗心给她,由她任意践踏。
她知道这很难,也知道要一个恶魔完全相信一个人并不容易,但她有信心能做到,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似乎能做到。
“这个信心也是你给我的,知道吗?堂本彻,看到今晚我刺你一剑后你脸上的表情,我才发现原来你并不是全然冷漠,毫无弱点。”她低声说着,忽地对自己微微一笑,“你也是人。只要是人,就免不了有人性,就免不了有弱点。只要有弱点,我就有办法击倒你。”
是的,她要击倒他,不是与他比剑,不只是轻轻在他脸上留下伤痕,而是真真正正击溃他,击溃他所有的一切。
这,才是真正完美的报复。
不是吗?
沙哑的笑声蓦地在苍茫夜色里轻轻荡开,听来是那么沉涩,那么浓苦,那么——令人不忍卒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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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久没跟我联系了,堂本。”意味深刻的嗓音在深夜里清冷扬起,“怎么?一切进行得还顺利吗?”
堂本彻没有回答,静定凝望着荧幕上俊逸出尘的脸。
那是路西法,此刻那对璀亮的蓝眸正蕴着淡淡的不满。
“堂本,别告诉我你心软了,别告诉我你不忍再度伤害她。”路西法瞪视他,语调浓浓讽刺。
堂本彻依然没有说话,湛眸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可路西法却认出这弦外之音了,剑眉冷冷一拧,“女人果真是水,能令英雄气短啊。”
对这样的讥刺堂本彻只是淡淡一笑,“别告诉我你从没在乎过任何女人。”
“你是指矢岛薰?”路西法扬一扬眉,蓝眸掠过冷芒,“如果她敢挡我的路,我照样可以除掉她。”
“真的?”堂本彻似乎微微震撼,幽眸紧盯荧幕上看来冷酷无情的男人,“告诉我,这世上可有你真正在乎的人?”
蓝眸眸色转深,“什么意思?”
“如果我挡了你路,你也会毫不犹豫除掉我吗?”堂本彻轻声问道,语气听来淡定,却潜藏危险。
“你——”两束凌厉的眸光射向他。
他坦然回凝,“我在你眼中究竟算是什么呢?是你最厌恶的人类之一呢?或者,总算能算是个朋友?”
这番话一问出口,荧幕上俊美的脸孔倏地凛然变色。
“也许你不爱听,路西法,但我是个人,有人性的。而你,”幽邃的眸光意味深刻地看住他,“就算你不愿承认,你也是个——人。”
气氛一时静寂。
有好一会儿,两个男人只是瞪着彼此,一语不发。
终于,路西法开口了,语调冷冽,“我不是人。你忘了吗?”俊唇勾起诡谲笑弧,“我是个‘克隆’。”
“克隆也是人。”堂本彻静静反驳他,“就算他只是个复制品,也跟人类一样是DNA组成的……”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暴怒的喝叱止住了堂本彻。
他停顿数秒,却依然决定继续,“告诉我,路西法,你真的打算毁掉这个国家吗?真的想毁掉人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