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睿眸中微乎其微的反应,连为人父的赫门都没发现,又宁却看见了。
“赫门总裁……”
又宁才刚开口,赫门立刻吼了过来:“你住嘴!这里没有你发言的余地!”
德睿见又宁受了委屈,霎时俊脸一寒,往前跨了一步。
赫门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干什么?你要为一个女人对父亲动手吗?”
“德睿,别这样!”又宁忙拉住德睿,“没关系的,真的!”
“可是……”
又宁对他微笑,“有你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怕。”
听见又宁这么说,德睿总算脸色梢霁,但他望着赫门的眼神却依然冷冽。
又宁往前一步,用清脆但不失婉转的声音道:“赫门总裁,您不能这样对德睿说话。”
赫门凶恶地低咆:“我和我儿子的事,要你啰嗦?”她以为她算老几?
这几年来担任店长,又宁早已训练出面对“傲客”也不改色的功力。“那可没办法,因为,你的儿子是我的未婚夫。”
赫门一愣,没想到这个娇小女子敢这样对他说话。
“我可没承认你是我媳妇!”说完,他不屑地撇开脸。
“您不承认没关系,我还是要为德睿说几句话。”又宁回首看着德睿,声音中不自觉地带着温柔,“德睿从很久以前就对投资有兴趣,他下了许多苦功学习,如今他的成就也有目共睹。
您可能不知道,现在的他不但能挽救财务有困难的公司,更能享受投资的乐趣,特别是当他的投资策略奏效时,那正是他最有成就感的时候。如果他的长才是在这方面,您又何必要强迫他困守家族企业?有的人擅长开创,有的人善于守成呀!不是吗?”
“很不巧的,德睿正是能开创又能守成之人!”
德睿挑起眉,显然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真意外呀!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听见你称赞我吧?”
赫门微微愠恼道:“我只是陈述事实。”
“是吗?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也擅长守成。”
“你的确是什么也没做,因为你在隐藏!”看见儿子眼眸一冷,赫门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故意中了我的激将法,其实我们之间的那一场赌局,根本就是你设下的圈套!”
“很有意思的说法。”德睿表面在笑,但内心却有着被看穿的恼怒!
“你是我生的,我会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让我以为你上了当,事实上那只不过是你的布局!你以为我想藉着那一场打赌衡量你的能耐,但其实你早就打定主意要搞砸专案,好让我对你的能力失望,所以你从头到尾旁观专案小组的运作,从头到尾不插手。”看儿子笑不出来的俊容,赫门勾起唇角,“你很聪明,不过你未免低估了我——我没有上你的当!”
“这全是你的猜测。”德睿冷涩吔道。
“这不是猜测,因为我有证据。”赫门蓦地伸出一指,像锐利的短剑般指向一旁的又宁,“就是她!”
又宁吓了一跳,不解的望向德睿。“德睿,赫门总裁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德睿拳头一紧,咬牙低语:“他只是在故弄玄虚,你根本不需要知道。”
赫门缓缓漾出笑容,如恶魔般挑拨着:“祈小姐,你可知道为什么德睿这么怕你知道吗?因为……”
“滚出去!”德睿的蓝瞳倏地卷趄骇人风暴,他挡在赫门与又宁之间,仿彿想极力阻止什么。“我和又宁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废话!”
“德睿?”又宁被德睿少见的怒气吓住了。
德睿却对又宁的低唤置若罔闻,但在这时,他忽然在想起又宁曾对他说过的话——
你跟你父亲,是因为你意识到自己的本质和他有多像。说穿了,你厌恶的并非赫门总裁,而是体内那个被你压抑的自己。
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和最讨厌的父亲,在思想、手段上有多么相像!
“要是你敢乱说话,我发誓我绝不会原谅你!”德睿的双眸死死地盯着父亲,愤怒得仿佛要喷出火。
“但,我想知道。”又宁匆然打破这紧绷的气氛,一双灿动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赫门,“赫门总裁,请你告诉我。”
“又宁……”德睿的声音渗入哀求,又宁却固执地注视着赫门。
她有预感,赫门接下来要说的话,正是德睿搁在心底,永远也不会对她说出的秘密。
“请告诉我,我想知道。”她再一次强调,没发现自己的语音微微颤抖。
赫门自负地微笑着,享受着击败儿子的快感,然后才道:“以围棋术语来说,整个专案小组就是他计画里的『弃子』,他算计每个应征者的个性,选择一群不适任的员工组成专案小组,目的在于搞砸自己的实习。
没想到,德睿却算错了一步——他大胆起用毫无设计经验的你,没想到你所设计的『鱼戏.蝶舞』竟会得奖,这一下他的计画被破坏,反倒让我看出破绽,让我更坚信他有能力成为第四代接班人,这下子,德睿被自己的诺言困住了,最后不得不提前向洛克商学院提出申请,好规避接班的承诺!”赫门得意地说完,转向始终不语的德睿,“怎样?我有说错吗?”
所以,德睿过去在工作上对她的温柔鼓励,全是虚假,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有什么作为、拿什么大奖,他之所以愿意和赫门打赌,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证明自己根本无意担当下一任的接班人,而“专案小组”,只不过是他用来达成目标的工具而已……
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把投注所有心力在工作上的人当成什么?
她张着空白的大眼望着德睿,小嘴张开了又合起,几次想对他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德睿却完全不理会赫门,只用一双复杂的蓝眸望住又宁,道:“又宁,你相信我的,对不对?”
血色慢慢地从又宁脸上褪去,她的小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地贴在胸前,但即使这么做,也抵挡不了受骗的感觉。
“又宁,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又宁!”德睿试着握紧她的手,但又宁的手却像滑溜的鱼一样,缓缓地从他的指缝溜走。
她无助的眼眸,逐渐蒙上一层泪意。“他说的……是真的吗?”
又宁等着德睿答覆,但是她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有说话。
原来这就是她被破格录用的原因!
原来这就是德睿在日内瓦钟表大赏颁奖典礼上表现失常的理由!
如果她一开始进入莫林企业就充满阴谋,那么他对她的爱宠又算什么?
又宁慢慢地摇头,伤心地后退,然后蓦地转身,盲目地朝门外奔去。
德睿心急地追过去,大喊:“我可以解释的……又宁!”
又宁将德睿焦灼的呼唤抛到脑后,连一次,也不曾回首。
第十章
台湾南部某山间果园
“阿妈,你去树下休息,这一区的荔枝我来剪。”
一个轻柔的女声荡漾在果林间,在炎热的酷暑中带来一缕说不出的适意.
“免啦、免啦!我又不累……”
“阿妈,你已经剪三小时了呢!换我来吧!”绑着马尾、戴着袖套的年轻女子接过老妇人手上的剪子,然后将装在保温瓶里的冰镇酸梅汤递给她,“这是我早上煮的,喝喝看好不好喝,顺便鉴定一下我煮酸梅汤的技术有没有进步。”
“呵呵,好,好。”老妇人在树荫底坐下,月兑下头巾放在一旁,享受着孙女的好手艺,且不忘叮咛着:“小心点啊!敖近的果树上有一个蜂窝,别碰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