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浓眉一叫,眼帘一垂,神情懊恼。
“你不能看着我的脸说话吗?”她问。
“早奈,我会觉得很不自在、浑身不对劲……”他说。
“我是你女朋友耶!”她有点生气。
“我知道。”
“那你看着我说话。”她坚定地要求。
他眉心一拧,表情严肃又凝沉。
“有那么难吗?”
“不……”他揉着眉心,一脸苦恼。
看着他那么苦恼的表情,早奈心里有一丝丝的歉意。
她不是存心为难他或给他压力,她只是希望在她体恤他的同时,他也能为她做些改变。
“我难看吗?”她望着他,又问了一次,“我难看吗?”
他一怔,严肃地道:“当然不是。”
“那么你为什么不看我?”
“我有看你……”他抬起眼帘睇着她,“你虽然不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但是我喜欢你。”
一般人应该会说“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子”吧?但他就是那么的诚实、那么的迟钝、那么的……让人生不了他的气。
他从不说什么甜言蜜语讨她欢心,但她其实一直都不在乎,因为她并不是那种喜欢听甜言蜜语约人。
她只是想看着他,只是希望他也看着她,不是“匆匆一瞥”,而是“深情凝视”。
看她又不说话,准治不安了,“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只是……”迟疑了一下,她幽幽地道:“虽然我已经过了那种成天想缠着男朋友的年纪,但偶尔也希望能像其它人一样跟男朋友逛逛街、看看电影……”
“……”他不习惯……不!与其说不习惯,不如说是不喜欢到人多的地方。
在人群之中,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像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的怪人般。
小时候,父亲常在宴客时拉着他跟哥哥一起接待客人,每当客人问他。话,而他却低着头,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时,客人就会露出一种“真是个奇怪的小孩”的表情。
不只他不舒服,就连积极想栽培他及大哥的父亲,也会因为他的表现而感到不舒服。
为了自己,也为了不让他身边的人为难,最好的方法就是避免那种必须与人接触的机会。
他知道早奈这样的要求并不算苛刻,但他无法给她肯定的答案,或允诺他能做到她所要求的。
“早奈,我不想敷衍你……”他脸上充满歉意。
“我不是要你勉强顺从我的要求,我只是希望你能为我做些改变及努力。”她情绪有点激动地。
“如果你想逛街,我……我偶尔可以陪你去,只要……”
“拿掉眼镜是吗?”她打断了他,“我要你看着我,不管是在哪里,在什么时刻,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希望你清楚的看见我。”
见她语气及神情都激动起来,他怔了一下,讷讷地道:“早奈,抱歉!”
他是那么的平静、温吞,即使她偶尔有些任性、小孩子气或是发脾气,他还是四平八稳的,好像她根本影响就不了他。
教她不由得懊恼起来的就是这个,她多么希望他能有一点点的情绪,回应她的所有情绪。
“我讨厌这种感觉,好像对你来说,我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一样。”
他一怔,“你不是可有可无……”
“那么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平静,不管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完全不受影响?”她的思绪很乱,心情也很乱,“我的出现到底为你的生活带来了什么样的改变?”
“早……”
“我希望你的生命能因为我的出现及加入,而有一点点的改变,就只是这样!”她不是把话说完,而是把话“吼”完,而当她一吼完,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懊恼又懊悔地看着他,眼底不知何时已饱蓄着泪水。
他仍然是那么的平静,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因为她的激动、抱怨及抗议而有所变化。
这是他体贴的、温柔的、忍让她的方式吗?还是他觉得她根本是无理取闹,所以不想跟她一般见识?
见她眼眶里有泪水打转着,准治不舍。但他的关心及体贴通常不是外放式的,而是非常内敛,甚至是低调到让人感觉不到。
“你……”他轻拉着她的手,“一定累了吧?”
她眉心一拧,没有说话。
“不早了,我送你回家。”他说。
她猛地抬起头瞪着他,唇片微微颤抖着。他为什么不就她刚才的话做出回应?为什么他可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在乎她的程度,远远不及她在乎他的程度吗?付着,不知哪来的一股气,她甩开了他的手。
“不必,你回你的工作室继续忙吧!”说罢,她扭头就走。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准治神情沉郁。
她受不了他了吗?就算是那么特别的她,根本不在乎他是什么人的她,也还是难以忍受他的“怪异”吗?
他长长的、沉沉的一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毯子往胸口一捺,上面残存的是她的温度,还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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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了,早奈每天都在深深的懊悔中度过。
她多么希望自己那天没有说出那么任性又幼稚的话,她多么希望他可以打通电话给她,但……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而他也一直没打电话给她。
他生气了吗?他觉得任性的她,一点说喜欢他的资格都没有吗?
也是,她当初喜欢他的时候,他就是那个样子,为什么她现在却希望他改变呢?
他并没有冷落她、忽略她,他一直是那个样子,从来没有改变过,她那天是在发什么神经?为什么要对他发脾气,还对他提出那么莫名其妙的要求?
再说,就算她真的非常渴望他能有所改变,也不能这么急于一时啊!饼去的他一直是那个样子,她怎能要求他在短时间内做出什么大幅度的改变?
她得耐心的慢慢来、她得等待、她得给他一点时间,而不是那样对他乱发脾气……
三天了!他连一通电话,或是托人带来口信都不曾,她想,他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他以为她是特别的,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结果到头来,她还是跟那些肤浅的、不成熟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
但……就算她再怎么不对,他总该因为她是女孩子而让她一些吧?难道要她自己去找他赔不是吗?他就不能先……
“不!”她突然一震,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如果错的是她,她怎么可以期待他先来向她低头呢?她向来是个是非对错分明的人,绝不会因为自己是女性,而企图占人家任何的便宜。
虽说他身为男友,忍她、让她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但她这个男朋友可跟别人不一样,他不是那种会哄女孩子,说什么好听话或送什么礼物讨她欢心的人。
假如她在乎他,就不该计较谁先低头、谁又占了上风,她应该……
“对,我应该先去找他。”她下定决心,拔腿就冲出房间,奔下了楼。
“ㄟ?”看她像一阵风似的下楼来,正在厅里看着电视的家人好奇地问道:“你干嘛?”
“我出去。”她在玄关处穿着鞋子。
“去哪?”她父亲问道。
“有要紧事。”她说。
“什么要紧事?”他又问。
她穿妥鞋子,一脸“老爸,你管太多了吧”的表情。
“我走啰!”说罢,她打开门,跑了出去。
她前脚一走,好美姨啜了一口茶,“唉,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女大不中留啊!”
“就是说,”母亲芳子拍拍他的肩,“你以为你女儿几岁了?”
“我……”町田爸一脸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