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那落寞、沉郁、怅然的表情,他心头一震。
现在的她有着一种他从没见过的表情,她不野蛮、不刁钻、不聒噪、不吵闹。
她淡淡地看着他,淡淡的回应他,没有太多的情绪。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亚伦的妹妹,你根本不会大半夜的跑来保释我,对不对?”她缓缓地拾起脸。
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见她脸上的泪。
他的心一抽,几乎快不能呼吸。不知是哪来的冲动,他伸出双手,猛地将她拥进怀中——
她负气地挣了一下,想推开他,他却紧紧地拥住她,低声说:“对不起……”
他这一句“对不起”,让她的情绪完全崩溃,她的眼泪溃堤,然后开始哽咽。
她哽咽的声音像一把利刀,一刀一刀的划在他心上,他从来不知道会有一个女孩教他如此牵肠挂肚,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受这种感情的折磨。
“我们回家吧。”他说。
这回,她没叫着“不要”。
第六章
坐在床上,更纱安静得像是个任人摆布的洋女圭女圭。
胜治小心的护理着她脸上的伤,在车上时,他以为她眼角只是瘀青,但现在一看,他发现她眼角其实有道大约三公分的伤口,他的心又是一抽。
“这是怎么回事?”
她微怔,然后抓起床头的小圆镜来看。
伴下镜子后,她淡淡且不以为意地说:“那家伙戴了戒指,可能是戒指刮伤的……”
他浓眉一纠,眼底闪过一抹凶光。
如果可以,他会冲回警察局,狠狠的sov修理那小子一顿。
但此时此刻,他无法离开她,也不能离开她。
“怎么了?”看见他那凶恶的表情,她微怔,“你干嘛那么生气?”
他看着她,没说话。
“你怕无法跟亚伦交代?”她幽幽一笑,“放心吧,他不会计较这种小事。”
他很想告诉她,他担心的不是亚伦,而是她。他在乎的是她,一直都是她。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深深凝视着她。
“这种伤,几天就好了……”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是勇敢,还是逞强?”
她撇唇一笑,“勇敢的人,哪个不逞强?”
他眉心微微一拧,苦笑一记,没再说话。
“疼就出声。”说着,他开始为她处理伤口。
不管她是勇敢还是逞强,在他帮她处理伤口的这段时间,她紧闭着嘴唇,半点声音都没有。
她越是这样,他越觉得心疼自责。
如果不是他对她那么凶,她就不会搬到饭店住,而如果她不搬到饭店住,就不会三更半夜在夜店逗留,然后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论她闯了什么祸,伤了什么人,他都能替她摆平,但……受伤的若是她呢?他如何能漠视她受伤的结果?他难辞其咎。
“好了。”他看着她,而她依旧是面无表情。
今晚的她像是只被驯化的野猫,虽然偶尔露出悍然的眼神,却不再有任何激烈的动作。
“谢谢。”她说。
“你……”他很想说些什么,但却不知能说什么。
“早点睡。”最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离开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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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纱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她醒来时,已经是近午时分。
她起身,走进浴室。
看着镜中有点狼狈的自己,她苦笑一记,有几分的凄楚。
她不能留下来了。她非常清楚自己喜欢上他,但……他对她并没有其他感觉。
在他眼里,她是个麻烦精、讨厌鬼,要不是她是亚伦的妹妹,他连看她一眼都嫌累。
她无法再面对他,越跟他在一起,她就越喜欢他,而越喜欢他,她就越痛苦。
她从没喜欢过任何男生,她不知道爱上一个人,尤其是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这么的苦。
一开始,她只是来玩,只是想来看看妈咪的祖国及故乡,但没想到她会遇上他,然后爱上他。
这不是她预期会发生的事情,而它却发生了。
她好慌、好痛苦、好煎熬,她决定……她决定逃开这个地方。
是的,她决定了,她要回美国。
堡作第一的他,此时应该已经上班去了。
她可以先回饭店拿行李,然后再到机场等候补机位,接着就挥挥手,跟东京说拜拜。
打定了主意,她简单的梳洗一番,提着背包下楼来。
一到楼下,她吓了一跳。因为工作第一的他,并没有上班。
他就坐在楼下看报纸,而阿梅及菊子她们正在餐厅张罗着。
见她下来,他放下了报纸。“你醒了?我正要上去叫你。”
她一步步、缓慢地踱下楼来,疑惑地望着他。
见她抓着背包,他微怔。“你去哪里?饭店?”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两眼发直的看着他。
“我已经叫人把你的行李拿回来,帐也清了,你不必再跑一趟。”说着,他站了起来,“午饭好了,先吃饭吧。”
他迳自往餐厅走,但发现她仍杵在原地,他停下了脚步。
转身,他疑惑地望着她。“怎么了?不把背包搁着?”
“我……”她以为他不会在家,她以为自己可以不用面对他,但她没想到……
她去意坚决,大可以大声的告诉他。可是迎上他的目光,她竟说不出口。
知道她要走,他会毫无异议,还是试着挽留呢?
他们又要争执了吗?她……她该当着佣人的面跟他吵吗?噢,不要,那真是太丢脸了。
见她神情有异,他眉心微微一皱,朝她走了过来。
“放下,吃饭了。”他伸手去拿她的背包。
她用力一拽,明白拒绝了他。
他微怔,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惊讶。
“怎么了?”他问。
她避开他炽热的目光,别过了脸。“我……我……”
“先生,”这时,阿梅的声音打断了他们,“都准备好了,可以开饭了。”
“知道了。”他回应阿梅,但眼睛却紧盯着更纱不放。
他不知道她在盘算着什么,但不管她心里想的是什么,铁定都不会让他好过。
见气氛不对,阿梅拉着菊子走开,留下他们在客厅里对峙。
“怎样?”他直视着她,观察着她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似乎察觉到阿梅及菊子已经离开,她放心地迎上他有些严厉的目光。
“昨天不是都说好了吗?”他问。
“说好什么?”她反问他。
他眉心一拢,“你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他发现她现在总不把话说清楚,先前他还觉得她有话就说的个性让人头痛,但现在,有话不说的她更让他伤透脑筋。
“我现在也好好的。”她说。
“好好的?”他有几分愠恼地睇着她,“一点都不好,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抬起眼直视着他,“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今天就走。”
他一怔,“走?去哪里?”
“回美国。”
他陡地一震,“为什么?”
“我想家。”
“你想家?”这真是可笑的借口,他当然不会相信。
“你订到机票了?”他问。
“我可以等候补机位。”
“何必这么急?你脸都还没消肿……”
“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别忘了你还在保释期。”
“你很有办法,不是吗?”她抬起下巴,淡漠地看着他,“我想你会帮我解决的。”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当然猜得到他能帮她解决这件事。
她要走,他没理由反对,没理由阻止。
事实上,如果她真的就这么走了,反倒是替他解决了眼前最大的危机。她一走,一切都会结束,而他应该也能回到正常的轨道。
但……他竟不要她走。
这实在矛盾,她要走,他求之不得,却又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