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不是出去买东西吗?怎么还在这里?”她质问他。
“我……”
“你是骗人的?”她一阵抢白,“原来你根本没离开,我看那只蟑螂搞不好是你放的!”
前一秒钟,她还因为他的正直有礼而感动,后一秒钟,她赫然惊觉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真是够了……”他有点啼笑皆非地看著她,“我骗你说要出去,是为了让你放心。”
她一愣,“让我放心?”
“没错。”他点头,背身坐回床上,眼睛盯著电视,“看你太紧张了。”
发现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遥香确实是放心不少。不过……他为什么不看她?她无法吸引他的目光吗?她的心隐隐有些失落。
“我紧张是应该的,你是陌生人。”她说。
“朋友都是从陌生人开始的。”说著,他睇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开,“也许我们会变成好朋友也说不定。”
她咧咧嘴,扮鬼脸。“谢了,到那瓦侯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吧。”话罢,她裹著被单,一拐一拐的走进浴室。
风呼呼地吹过日落峡,他独自一个人站在峡谷:心情平静宁和。
他知道自己在等一个人,也知道那个人会来……
突然,他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回过头,他看见一头有著棕红色毛皮的熊,带来了一名女子。
女子有一头黑色的长发,白细的肌肤、娇小匀称的骨架,还有一双明亮纯净的眸子……
“遥香……”他像是很久以前就熟识她似的,轻易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对著他露出了甜美恬静的微笑,然后伸出了手──
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幽暗,几秒后,他感受到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
是梦境,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境。
又是告示吗?他付著,下意识地转头看著隔壁床的她。
她背对著他,将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虽是一副“备战”状态,但还是安稳地睡了。
在遇见她之后,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得到了两次告示。这代表什么?
他太年轻,有时会迷失在告示的迷雾之中,他还需要长者的开示……
不过他刚才在梦境之中唤出了她的名字,那是她的名字吗?
遥香?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那发音听起来挺像他们族语中“梦”的发音。
不知怎地,他睡不著了。
起身,他轻悄地绕到了她床边,心情微微激动地凝视著她。
那告示是在告诉他,她跟他的人生有所关连吗?
“遥香?”他低喃。
她为什么出现在他梦中?又为何跟他们熊族圣地的地图扯上了关系?
他觉得困扰、混乱,却也同时感受到一种不曾有过的雀跃及欢喜。
“不要想,去感觉。”他父亲生前总是这么对他说。
案亲说,人要随著自己的心去走:心要我们往东,我们就往东,因为……那就是“指引”。
纵然他还不知道这个告示要告诉他的是什么,但那种平静祥和的感觉总不会是假。
“不要想,去感觉。”虽说他还不清楚他跟她是敌是友,但现在……他不预设立场及界限。
第三章
“嗯……”伸了个懒腰,遥香从床上爬了起来。
敝了!她昨夜睡得好甜。
昨天睡觉前,她明明还一颗心七上八下,脑子里幻想著各种危险又可怕的事情,怎么一躺平没多久,她就沉沉睡去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旁边的床上躺著一个陌生男人,而且稍早前,那男人还看见了她的身体,怎么她却安心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转头一看,他已经不在床上,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正想著他不知道上哪儿去,房门开了──
“你醒了?”赤狼手上提著早餐,精神饱满地走了进来。
“吃了早餐该上路了。”他将一个装著汉堡跟薯条的纸袋,交到她手上,然后迳自吃著自己的早餐。
她啃了口汉堡,问:“你住在那瓦侯?”
“以前是。”他说。
“那现在呢?”
他抬眼睇了她一记,“纽约。”
喔,住在大城市里?一个大城市来的、戴著名表、穿著新靴、开著悍马车的印地安人?她对他越来越好奇了!
“你在纽约做什么?”她继续问。
“工作。”他皱皱眉头,继续吃著早餐。
“做什么?”
这回,他抬起头来盯著她,沉默了一会儿。“你很好奇?”
“问问也不行?”
“我不喜欢人家过问我太多私事。”他面无表情,语调平淡地说。
她两道秀眉微微拧起。“噢……”也是,她好像太冒失了。
“那你的名字总可以告诉我吧?”她又问。
“赤狼。”他说,“赤狼,卡恩。”
她挑挑眉,“好有民族风的名字。”
“你是想说很『印地安』吧?”他瞥了她一眼。
她一震,心想他大概误会她有嘲弄之意,於是急忙解释著:“我没有什么恶意喔!我跟你一样都是美国的少数民族,你没听那些白人叫我黄猴子吗?”
他望著她,没说什么。
自觉把气氛弄得很尴尬,她连忙转移话题。
“离那瓦侯还有多久?”
“一天。”他说。
“你去那瓦侯探望老朋友还是亲戚?”
“办事。”他说,话锋一转,“你去那瓦侯呢?纯粹找你哥哥?”
她点头。“他已经失联一个多月,我担心他出事了。”
“噢……”他没搭腔。
她觉得很奇怪,一般人听到她哥哥失踪的事情,多少都会问问,即使只是随口。但他没有,像是她哥哥的失踪一点都不奇怪似的。
不过那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她哥哥的失踪,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世界上总有些人天生就对别人的事情冷漠而不感兴趣。
只是,如果他是个冷漠的人,为什么要连续救她两次,还愿意带她到那瓦侯去?
“你哥哥去那瓦侯探索什么古老文明?”他开始试探她,想了解她所说的地图是否就是藏宝图。
“你是那里出生的,应该比较清楚吧?”她直觉地反问他。
“你指的古文明是什么?”
她摇摇头,“我不懂,反正哥哥说那里有宝。”
她哥哥是个“古文明激情分子”,对他来说,文明就是一种无价之宝。
“宝?”他心头一震。是了,他们确实知道日落峡的传说。
“我哥哥提到什么圣地。”说著,她疑惑地望著他,“圣地是什么?在哪里?”
他眉丘微微隆起,“在沙漠里。”
“沙漠?”那不是热死人了?
这里白天的温度高达四十五度,沙漠可能更热。天啊,她哥哥为什么要到这种鬼地方来?!
他注意著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心里有无限疑窦。
她看起来像是不知道日落峡的传说般,不过她哥哥一定知道。
身为熊族的世袭圣者,保护圣地是他的责任,他必须阻止所有企图亵渎圣地的人,也有责任将失落的地图找回。
目前他掌握不到她哥哥的行踪,所以她是他唯一的线索。
“你要去的话,我可以带路。”他决定跟著她。
她一怔,“你?”
“若没有印地安人帮你带路,你是找不到那地方的……”他说。
当然,他是不可能带她到日落峡去的。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更确切地掌握她拥有地图的证据,也为了防止地图再落入他人之手。
她望著他,眨眨眼睛。“你……为什么帮我?”
他回望著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他感到迷惑。
他当然不是在帮她,但从一个女孩身上拿回地图,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他只须绑起她,搜她身或翻她行李,就可以知道地图是否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