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她有所渴求,抑或只是霸道的、本能的掠夺?
想起来,她就觉得罪过。如今大仇未报,她竟已经因为儿女私情而心神不宁,这样的她如何对得起俞家二十余口的性命?
不该想的、不该想的!现在她唯一该惦记的是杀了江均,至于其它的事都已经不重要。
她还是应该走回原点,回到遇上梵刚之前的“俞翠河”,那个一心想诛杀仇人、复仇雪恨的俞翠河。
她在心里如此坚定地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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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那晚之后、梵刚对她不再是冷眼相对。虽说也不到热情对待的地步,但总算是有问有答,态度软化。
她不敢对他这种改变有所期待,因为她已经打定将复仇之事搁在前头,而其它的……日后再想。
几天的奔波,他们终于到了安阳的近郊。
自从两年前她自那场灾难中劫后余生后,便逃离了安阳,过者极度不安稳的飘泊生活。之所以远远地离开安阳,是怕遭江均毒手,也是为了留得一条残命报仇雪恨。
两年来,这是她第一次“靠近”她出生的地方……
为免入城后被熟识的人认出而计划告吹,她早早便换穿上男装避人耳目。
远远地望着城门,翠河竟有点却步。
“妳怕?”他发现了她脸上那犹豫挣扎的神色。
翠河怔愣一下,幽幽恻恻地说:“不是,只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作了一场梦?”他睇着她。
“如果只是一场恶梦还好……”她眉心深锁,眼底竟满浓浓的哀伤。
“悲哀的是一切都是发生过的事实,就像是昨天才发生似的熟悉深刻。”
梵刚凝睇着她略略悲情的侧脸,没有说话。
久久,他陪着她远远望着安阳,像是要等她做好心理准备才进城似的。
突然,翠河深沉地一叹,“我们走吧!”她说。
梵刚望着她,淡淡地问:“妳可以了?”
“嗯。”她点头,“可以了。”
他没啰嗦,迈开大步地朝安阳前进。
翠河望着他挺拔、值得信赖依靠的高大背影,快步地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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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违两年的安阳城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百姓黎民脸上那忧悒的神色越来越深了。
文帝的德政贤明到了炀帝时,已经全然不复见。炀帝荒婬无道、耽溺声色,简直就是将百姓苍生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人民苦不堪言,却无力改变一切,那种无奈及忧愤的心情完完全全地写在他们的脸上及眼底。
翠河原本还担心被熟人认出而压低着脸、战战兢兢,但后来她发现,根本就没人认得出她。
也许是因为人人忧心自危,已无余心余力再去观察他人,也或者俞家两年的发生的惨事,早已被人们所淡忘。
也是,在这种人人自顾不暇的时代里,死个二十几口人又算得了什么?
“梵刚,”翠河低声地,“我想回家看看。”
梵刚睇着她,没有犹豫考虑地,“妳带路便是。”
翠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踏上熟悉的道路,她一步一步地接近了因为历经烧杀,而破损不堪的俞家宅院。
俞家位于城西一处幽静处,当年就已经是人车罕至之处,而今在发生过惨案后,更是阒静如鬼域般。
虽说天色未暗,但因为附近未有人至,所以更显得昏暗沉寂;宅子的外观还隐隐可见,深锁而破旧的大门摇摇晃晃地,像是风一吹就会掉落似的。
见到自己出生并成长的地方如今人事全非,翠河不禁悲从中来,两年前的惨痛回忆一瞬间又袭上了她强自坚毅的心头……
蓦地,她发现自己的眼眶湿了!
看着眼前残破的景象,再兜上她先前告诉他的事情经过,虽未历其境的梵刚还是可以想见当时的惨绝人寰。他的心倏地一紧。
他转头睇着身边已经湿了眼眶的她,不禁沉吟了一下。
突然,他轻揽住她的腰,轻松地一跃便跳过墙去。
翠河都还来不及惊呼,人就已经进入了墙内!
她知道梵刚是想让她再重温一下旧梦,只是人事全非,哪还有旧梦可言?﹒
她踩着悲伤而迟疑的脚步,步步地进入残破的厅中。
焦黑的梁柱、浓浓的霉腐味、横纵交织的蜘蛛网、毁损殆尽的家俬……
这里曾是她每天出入的地方,而今却变了模样。
凭着深刻的记忆,她在破损颓圯的宅子里寻找往日的痕迹!
到了她从前住的房间,她才发现她的房间虽然脏污,却还完好如初。
看她望着这个房间的神情,梵刚感觉她对这是熟悉的、有感情的。“妳的闺房?”
她微怔,“嗯。”她发现他其实是个挺细腻的人,也许是杀手的敏锐让他更能洞察一些细微之事吧?
“没怎么破坏,”他掠过她走了进去,“整理整理还是可以住人的。”他说。
翠河还没明白他话中含义之际,他已经转过头来望着她,“不如我们就在这儿落脚吧!”
“在这里?”她一愣。
他点头,一脸严谨地,“这儿荒废已久,附近又少有人走动,如果住在这儿一定不会引起注意。”
“你是说真的?”她难以相信他居然愿意住在这种发生过惨案,又已经破旧不堪的废墟里。
他微微蹙起浓眉地啾着她,“妳把房间整理一下,我出去打些贩菜,顺便打听一下江均的事情。”说完,他即背身离去。
凝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翠河心里空空地、脑袋也空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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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梵刚带着饭菜回来,而翠河也已经整理好房间。
一进门,他就将饭菜张罗在桌上,“先吃了吧!”说着,他径自坐了下来。
“你……”她挨着桌边坐下,试探地问:“有打听到什么吗?”
梵刚睇了她一记,“妳急?”才刚到,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对江均下手?
“不是……”她摇头,讷讷地。
“先祭了五脏庙再说吧!”他出去打菜时当然也顺便打听了江均的事,只是现在不急着谈这件事。
吃饭就是吃饭,他义父在饭桌上是绝对不谈买卖的。跟了他义父这么多年,他当然也学到了这一点。
看他一副不想讲的模样,翠河也只有乖乖地坐下把饭吃完。
填饱肚子,梵刚这才闲闲地提起他刚才打听来的事情。
“这儿的百姓似乎都非常痛恨江均,不过大家提起他时还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依我看……他在这儿的势力还是有的。”他说。
初时,江均是倚仗着自己乃越国公之远亲而恃势欺人、鱼肉百姓;杨素当上宰相后,他就更是变本加厉、无恶不作。
不过如今杨素已死,他嚣张的行径似有收敛。
“听店小二说江均喜欢上船寻欢,几乎天天都往船楼上跑。”他续道。
“狗改不了吃屎!”翠河闻言,不屑地一啐。
江均性好渔色,甚至只要看上寻常人家的妻女,也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强抢豪夺,简直到了无耻可恨的地步。
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他还是一样。在她流落在外的这两年里,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的女子及原本幸福和乐的家庭受害……
“杨素死后,江均雇用了一些打手随行保护,如果要杀他,尤其是妳还想亲手杀他的话,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翠河蹙着秀眉,“还要多久?”
“我会继续观察的。”像是担心她因为心急而坏了大事似的,他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别轻举妄动。”
她皱皱眉心,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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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窗外皎洁却带着淡淡悲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