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人都会“排便”,这字眼也没什么不对,但这么问他的人是当年暗恋他的小学妹,这就有点难为情了……
“正常。”他硬着头皮回答。
“噢,”她点头忖着,“那大概只是胀气而已,没什么的……”说着,她已经开始敲打键盘,准备开药。
丰作一怔—愕然地望着她。
吱!她这个医师也太好当了吧?一般医生不是至少会模模病患的肚子,或是拿个听诊器比划比划吗?
她什么都没做,甚至连正眼瞧他一记都没有就开始开药,难不成她是“隔空看病”、“神通灵疗”?
“医生,”他视探着,“你好像还没开始替我诊病?”
“没什么事,”她抬起眼,迅速地瞥他一记,“只是小毛病。”
见她对自己的存在视若无睹,他突然有点……沮丧。
她以前不是常常躲在角落里偷看他吗?为什么现在却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是她看男人的眼光已经不同往日?还是他的魅力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么“无敌”?
当下,他决定跟她耗下去——
※※※
“可是我经常觉得不舒服……”因为觉得她有想尽快打发他的“嫌疑”,因此他决定将诊疗的时间拉长。
她皱皱眉头,“是这样吗?”
她一心只想赶快将这一切结束,但不知为何,他却好像不想善罢甘休。
不,不会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当年她都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就已经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惨绝人寰”,他应该是不晓得她叫阿部美绪才对……
也许他只是个问题比较多的病患而已,她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也许是因为生活紧张引起的。”说完,她又接着叮嘱着:“生活尽量不要太紧张,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别将自己的身体及精神绷得太紧……”
看她说得头头是道,他也听得受用极了。
“我知道,不过我的工作让我经常神经紧绷。”
“嗯……那你应该多留一点时间给自己及家人,也许陪陪孩子或太太能让你紧绷的神经得到一点纾解。”她说。
其实她之所以这么说,多少有点试探意味吧!虽然她不愿承认。
他一笑,“我还是单身。”
“噢……”一听他还是单身,她打心里有一丝兴奋。
不过她并没有让过多的情绪表现在脸上,毕竟现在她是医师,而他是她的病患,不再是从前那种学长学妹的关系了。
“也许你可以有固定的运动习惯,我想对你应该会有帮助。”她力持镇定地说。
见她一直低着头,他终于忍不住问道:“阿部医生,你帮病患看病时都是这样低着头的吗?”
她心头一震,这才连忙抬起头来。
她不能表现出一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的模样,她不能让他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对不起,因为我觉得你并没有什么大毛病,所以——”她为自己的反常及不自在辩解。
他露出一记性感灿烂的笑容,“有时候看起来身强体壮的人,反而是最脆弱的也说不定。”
“是吗?”她困窘一笑,“佐川先生不像是那类型的人。”
“那……”他睇着她,眼底有一丝兴味,“我是哪一类型的人?”
迎上他那略带挑衅意味的锐利眸子,美绪原本起伏不定的心湖竟意外地平静下来。
要不是她早就知道他、早就认出他,她会以为他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花花大少,因为她觉得他现在就是在跟她搭讪。
撇开以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现在可是他的医生,而且是初次见面的医生,如果他对初次见面的医生都是如此,那平常势必更变本加厉了。
忽地,她想起笑里跟野乃曾经说过他是个“花花大少”的事。
当初天真的她还不相信,但十二年后的今天,她突然相信她们所说的那番话了。
“我对你的症状有兴趣,却没兴趣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神情严肃地说。
见她一脸认真严肃,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她猛一怔。
“阿部医生,”他笑睇着她,“你真是开不起玩笑呢!”
他促狭、他可恶、他……他无赖,可是他却坏得“恰到好处”、坏得让人“心痒”。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男人?他的存在根本是全世界女性的危机嘛!
看着她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原本并不怎么“蓝天”的心情突然“晴朗”起来。
想不到十二年后的她还是这么的害羞胆怯,想不到十二年后的他居然喜欢上这样羞怯的她……
喜欢?他喜欢她?他怎么能确定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喜欢上一个曾经被他拒绝的女孩?他是不是哪条筋不对了?还是……他寂寞太久?
不,也许是因为她在他心里已经长驻了十二年,虽然他不去正视它,但它毕竟是个不争的事实。
“请你出去领药吧!”自她从业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向病患下逐客令。
当然,她打发他走并不是因为她讨厌他,而是……他的存在让她“方寸大乱”、“心律不整”。
如果他再不走,那么挂病号的就会是她了。
他倒也干脆,旋即优雅地站起身来,“谢谢你,阿部医生。”
她家的医院就开在这里,绝不会长了腿跑掉;他就先去把正事办妥,以后多的是机会来“光顾”这家开在社区里的“真生医院”。
转过身,他步出了诊疗室。
※※※
“再见。”丰作挥挥手,志得意满地向一脸恼羞成怒的北条道别。
北条抓起公文包,气冲冲地跳下高椅,转身就朝出口疾行而去。
睇着他的背影,丰作今天又完成了一件收购案;他转回椅子,望着台子后捏寿司的欧吉桑,“老板,再给我一份青花鱼寿司。”
欧吉桑睇着他,笑得深沉,“你很强势,小老弟。”
“生意场上的厮杀就这样,不是你吞人,就是被人吞。”他说。
欧吉桑一笑,欣赏地凝视着他,“那倒是。”说着,他快速地捏了份青花鱼寿司搁在丰作面前。
“对了……”他嘴里还咀嚼着寿司,就急着问欧吉桑一件事,“老板,你为什么把店开在这里啊?”
他笑着,“开在这里不好?”
“是没什么不好,”一离开生意场上,丰作就像个大孩子似的放松,根本感觉不出他在商场上的凌厉尖锐及强硬坚持,“不过有谁会在医院的地下楼开日本料理店?”
欧吉桑撇唇一笑,“做料理是我的兴趣,开在这里是因为方便。”
“方便?”他微怔。
“嗯,”欧吉桑又是眯眼微笑,“我以前是医院的外科医生。”
丰作猛地一震,“外科医生?”想不到眼前这位捏寿司的欧吉桑居然会是外科医生?
“你觉得外科医生和寿司师傅差很远吗?”欧吉桑笑问。
他认真地想了一下,爆出个绝妙的回答:“是没差多少,外科医生帮人开刀,寿司师傅给鱼动刀,倒也算得上是‘万法归宗’。”
欧吉桑一听,立刻爆出爽朗的笑声,“年轻人,你真有意思。”
“是吗?”他咧嘴笑笑。
“你怎么知道这间‘京三’的?”欧吉桑似是和他聊开了。
“本来我们约在新桥,结果北条……就是刚才的那个家伙居然改地点,而且一改就改到八王子来,不过——”原本提起北条时,他脸上还有一点微愠,但旋即又蒙上一层喜悦。
“不过?”欧吉桑满脸疑惑。
“不过我现在倒挺感谢他的。”他说。
“怎么说?”店里没有其他客人,老板自然可以全心跟他闲聊。
他露出一记略带稚气的笑容,“因为我碰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