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有红酱汁的意大利面条,你喜欢吃吗?”
“喜欢,很好吃。”
“太好了。”他抓起电话,拨了个号码,让当地的一家意大利餐馆马上送来。“半小时之内,”他对她说,“我去楼下拿瓶红葡萄酒。”
他站起来,穿上牛仔裤,大步走了出去。
她原地不动坐了半天。她意识到,她还会让这件事再次发生的。她叹口气,把头发向后梳了梳。是的,她会忍不住再做这种傻事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下楼去,和他一起美美地吃一顿饭,讨论一下当前的情况。
然后,她就离开,再也不见他了。
第七章
“你这儿怎么跟猪圈似的。”莱娜坐在厨房里,喝着墨尔乐红葡萄酒,吃着意大利面。
他听了只是咧咧嘴,把一大块蒜味面包一掰两半,递给她—块。“我是想找一个管家,但又不喜欢工作时有人在旁边走来走去。”
“你不需要管家,你需要的是勤快。你在这儿住多久了?”
“两三个月。”
“好多箱子还没开包。”
他耸了耸肩。“早晚要打开。”
“可屋里这么乱七八糟的你也看得过去?你也工作得下去?”
他冲她笑。“我说这是因为我的童年生活被管得太严了的缘故。白宫里总有人不停地收拾来收拾去。”
她漂亮的眉毛弯成弓形。“你不认为那段逆反时期早该结束了吗?”
“当然。你喜欢什么都井井有条,是吗?”
“我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井井有条会使生活更简单。”
“简单不见得就满足。”
“所以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之处。发生这种……情况完全是个错误。”
“相爱并不是一种情况,而是事实。你喜欢整洁我随便,我认为这和我爱你爱得发狂毫无关系。”
“我们不可能发展一种关系。”
“宝贝,我们已经建立了一种关系。”
“上床不是一种关系。”她眉头拧成一团,叉子上缠了更多面条。
“我觉得我们上床前已经有了某种关系。”
“不是这样。”话虽这样说,可她却感到不安,因为不论承认与否,这都是事实。“我不需要什么关系,更不要严肃的关系。我不喜欢那种关系对人的影响。”
“哦?”他的眉头也许是不经意地挑起的,可是目光却很敏锐,他注意到有什么东西使她那对温柔可爱的碧眼黯然失色,变得冷漠了。“比如说?”
“人的感情不可靠,正因为如此,他们互相欺骗,自欺欺人,玩世不恭。”
她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就继续说下去,“我的家庭就没能维持一种健康的关系。我父母之间的关系虽然适合他们,但我却不喜欢。德雷克家族变得越来越自私,”她停顿了一下,终于找了一个更确切的词,“与人保持一种严肃的关系,需要某种程度的妥协和牺牲。”
“你的童年很不幸?”他小声问。
“不,不。”她深吁一口气。向人解释连自己都说不清的事情,就如同陷入沼泽地。“我的童年很快乐。我住在一所相当漂亮的房子里,生活优越,还可以旅行,接受最好的教育。”
他摇摇头,的确,要是有人问他类似的问题,他也会这么回答的。即便生长在世界首屈一指的政治家的家庭里,他仍然从家庭得到了爱、温暖、关心和理解。“他们爱你吗?你的父母。”
“当然。”她也经常反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她端起酒润了润嗓子。“和你的家庭所不同的是,我家里没有那种心灵的沟通,或是爱的交流。我的家庭是另一种生活方式,仅此而已,完全不同。”她重复着,又看了他一眼,“我记得在报纸上见过你们家的照片,有你还有你妹妹。从照片上可以看出你们对这个家庭的热爱。这真令人羡慕,真好。但是我的家庭却不是这样。”
事过之后她肯定会怀疑她是否酒后吐真言,他当时是否真的在认真听她说。“我父母的婚姻只适合于他们。他们虽然生活在一起却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但是家丑不可外扬,德雷克家族不能容忍有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发生。我理解这一点,尽量避免纠缠进去。”
他不知道她是否明白她的家族让她悲哀,不知道她是否清楚她说的事情以及她的感受是在所难免的。“这事你无法避开。”
“这就是为什么我正在努力实现我的汁划。”其实她不得不承认,她的计划实施得并不怎么好,否则她也不会披着他的破浴衣坐在这间凌乱的厨房里。“这就像栽花一样。”她继续说。
“什么花?”
“三色堇呀。我本打算精心栽培它们,真的。”她用手比画着。“只要计划好,怎么都行。你的打算是把它们一锅烩,栽在一起,让它们根缠茎绕地拥簇着长大。也许你是对的,这样看上去会更好,显得生机勃勃。但是如果按照我的计划去做,也会做得很好。”
她说得那么认真,那么诚恳,使他不由得想把她抱在膝上。“但当你显然已经看到两种境况的利弊时,你可以适时调整计划啊。”
“正是由于我看到弊大于利,我就不想调整计划,而是要摆月兑一切干扰,集中精力搞我的事业。我喜欢单身,我喜欢独往独来。”
“我也是。我还喜欢和你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和我不是一类人。”
“真的吗?”她的声音里流露出失望的冷漠,“你是哪一类人?”
他一边吃着饭,一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你有教养,有修养,处世老练,却有点冷漠和固执己见。”见她眼睛一闪,他又接着说,“可以说我和你正好相反。”
“而你呢,无拘无束,大大咧咧,骄傲自大,有点自私自利和感情用事。可以说我和你也正好相反。”
“好,我们扯平了。”他一点也不生气,把她的酒端过来一饮而尽。“可我还是想你,甚至莫名其妙地喜欢你。我还想画你。”
“你不是在恭维我吧?”
“我没有恭维你的意思。我可以恭维你。”他若有所思地说。“你以前大概也听说过,我是个不愿意浪费时间的人。听我说,你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禁欲只会摧残你,并且适得其反,往往越禁越强。你现在就已经被残酷地自我禁锢起来,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了解了你。我们都是自由、健全的成年人,互相吸引和互相爱慕是人之常情。我们的行为都是自然的属性,没有必要人为地强迫和约束自己。”
她一时无言可对。他说的句句是实话。她说不出为什么这番话会使她感到担心,甚至伤感,“如果我们要继续保持这种关系,就要有个限度。”
“我不喜欢‘限度’这个词!”这句话惹火了他。她,现在正在厨房里和他面对面地坐着,披着几年前他妈妈送给他作圣诞礼物的浴衣,他们刚刚一起时的感觉还仍然触动着他的感官,却居然还一本正经地说什么“限度”不“限度”的。
“是我们一起的,而不是和别的什么人。”
听到他愠怒的声音,她的两道眉弯了起来。“不叫限度,叫礼节还不行?”
“随便叫什么。反正把手放在你身上的人除了我没别人。”
“你别急好不好?”
“而且如果麦格雷戈把那个银行家亨利塞给你,你就把他给我扔回去。”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亨利不亨利的。”一阵沮丧又涌上了她的心头。“我不知道你于吗老以为你祖父要把一个银行家塞给我。我不需要一个新的银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