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两个小时的会谈,亲切的老医师帮佳乐开了药,并嘱咐翟祖昊与佟月叶务必按时带佳乐到医院复诊,三人就此离开诊疗室。
在等待领药的时间里,佟月叶的手机突然响起,她向翟家父女打了声招呼,走到医院外的走廊上接听。
“妈,是不是月竹怎么了?”
来电者是母亲郑淑妃,月竹是她那体弱的妹妹;她一见来电显示是家里,心里早已不安得七上八下。
就因为住家帮佣照顾不到家里的情况,她才会尽量挑钟点的工作做,这阵子月竹一直没有出太大的状况,她才稍稍安心了些,没想到母亲就来电了。
“月竹月竹,你只会关心月竹,问都不问你妈我一声。”郑淑妃的口气不怎么好,一开口就充满怨怼。
“……”她翻了翻白眼,对母亲不善的态度已然习惯,却难免感到些许受伤。“我只是怕月竹的身体又不舒服了。”
“医生说除非她能远离市区去调养,不然那身子是好不了了。”郑淑妃不厌其烦的一再提醒她,意思是要她再多赚点钱,这样她和小女儿才能搬离市区,过清幽一点的日子。
“妈,我已经很努力了。”
她暗叹一口气,感觉肩上的压力更沉重了。
想她一个高中毕业的女人,没有高学历也没有一技之长,能负担家里基本开销和妹妹三不五时进出医院的费用已经很吃力了,着实没有能力再付搬家费用及额外的支出。
“一个月才三、四万块能做什么?”郑淑妃嗤笑一声,暗指她不了现在的物价有多高。“别说我没告诉你,巷口那个陈大户说只要你肯嫁给他儿子,他绝对全数负担你妹妹的生活费及医疗费,这事你怎么说?”
“陈大户……”佟月叶的心沉了又沉,小脸一阵惨白。“妈,他儿子智能不足耶!你怎么可以……”
“智能不足又怎样?重要的是他家里有钱!”郑淑妃不客气的打断她未竟的话语,摆明了只要拿得到钱,没有什么事不能做的。
佟月叶胸口一紧。她知道自从父亲抛弃她们母女三人之后,老妈把钱看得很重;她也尽可能的供应母亲和家里的需求,但现在母亲竟为了钱,要她下嫁一个智能不足的男子,这岂不是让她由这个洞跳到那个坑,永世不能翻身了吗?
“我不要。”
她从没有违背过母亲的意思,但这回她要是再犯傻,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不要?难不成你要你妹妹去死喔?”郑淑妃尖酸的指责道。“我是这么教你的吗?再怎么样月竹都是你唯一的妹妹,你忍心看她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吗?”
意思是,只要月竹好,她怎样都无所谓了吗?她也是母亲的女儿啊!为什么母亲就能对她这般残忍?!
佟月叶眼眶发烫,却强忍着不掉下泪来。
“我这辈子不打算结婚,你不要逼我。”佟月叶暗吸一口气,颤抖的身子倚着医院门前的墙面,藉以稳住自己的身躯。
“我哪有逼你?我只是把消息告诉你,而且我已经答应陈大户了,人家三天后就要到家里来迎娶,你这两天就给我回来!”郑淑妃残忍的补上最后期限。
“不要!我不会回去的!”她颤抖的对着手机低吼。
“你不回来,就让你妹妹怨你一辈子好了!”郑淑妃似乎感受不到她的痛苦,撂下最后一句话后便挂电话了。
佟月叶无助地在医院大门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大厅领药处与翟家父女会合。
◎◎◎
打从她接完电话,一直是安静且沉默的,她安静的坐在佳乐的身边,时而模模佳乐的头,时而沉默的发呆,似乎认真的在想些什么。
“你有心事?”
直到一行人离开医院,坐在翟祖昊的车上准备回家,他才低声询问她。
“嗯?”佟月叶僵了僵,对他扯出僵硬的浅笑。“不,没什么。”
翟祖昊要是相信她的说法,那他就不是纵横金融界的翟祖昊了,他微一挑眉,视线落在前方的路上。
“谁打来的电话?”他晓得自己这么问很突兀,毕竟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圈及家人朋友,而他一个都不认识,就算问了也不会知道对方是谁,但他还是问了。
“……”佟月叶低着头,没有回答。
车子平稳地开在路上,翟祖昊以手指轻点方向盘,过了好半晌才低声请问:“是不是你妹妹有什么状况了?”
佟月叶闻言,惊讶的抬起小脸瞪他。“你……”
“我从李经理那里得知了一点你家里的状况。”
他当然不会笨到自己承认找征信社调查她的事,只好将责任推到“郝整洁”的李经理身上。
“抱歉,没事先经过你的同意。”
佟月叶咬了咬下唇,缓慢的摇摇头。“没关系,妹妹没事。”
“那就是你母亲喽?”翟祖昊想也没想的再丢出问题,不等她有所反应,他直接表达帮忙的意愿。“要是有什么困难,你不必跟我客气,但说无妨。”
“我……”
她完全没料到他会愿意伸出援手,但她真能放任自己向他求助吗?她不确定,心里很挣扎。
“我话说到这里,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过若是你需要我的帮助,随时都可以向我开口。”
第4章(1)
佟月叶很感谢翟祖昊并没有追问电话内容,更感谢他愿意对自己伸出援手,即使她还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向他求助。
但当天晚上接到了月竹打来的电话,却让她面临不得不向翟祖昊求助的窘境——
“姐,我不要嫁给陈俊男啦!”月竹一待她接了电话,才说了第一句话就哭了。“我死都不要嫁!”
“你在说什么?谁叫你嫁给陈俊男?”
陈俊男就是陈大户的儿子,老妈不是才说要她嫁吗?怎么这会儿成了要月竹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啊!妈说陈大户会付钱让我养好身体,所以非要我嫁不可!”
佟月竹边哭边向姊姊诉苦。
“我身体不好也不是我自愿的,妈干么要做得那么绝,要我去嫁一个低能智障!”
“月竹,陈俊男会智能不足也不是自愿的啊!”
她能明白月竹的苦处,但她也能体谅陈俊男的无辜,毕竟他也不是自己生成低能,要怪只能怪老天爷开了他一个大玩笑。
“姊,今天老妈又不是要你嫁给他,你倒是能说得轻松啊!”佟月竹忍不住酸她一句。
“……”佟月叶哑口无言,她怎能跟妹妹说,同样的话老妈下午才跟她说过?她实在做不到啊!
之后她听月竹哭诉了好半晌才收线,挂了电话之后,她在房里坐了好久,以为再也哭不出眼泪的眼不断冒出水来。
下午她接到老妈的电话,还天真的以为老妈只是舍弃了打小就不被疼爱的她来换妹妹一辈子的幸福,但直到刚才,与月竹通完电话之后,她才知道老妈的想法根本没那么简单。
老妈的行为摆明了是要卖女儿来求得自己的生活安定,完全没考虑到她和月竹未来的幸福;只要她和月竹两人之间有一个愿意点头嫁给陈俊男,那么就能保证老妈日后不必再为缺钱所苦,因为陈大户答应了会负责未来佟家的经济重担。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一如她从来都不愿面对自己是私生女的理由一般,但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亲,她到底该大哭还是大笑?
换个角度想,身体不好的是月竹,只要月竹嫁给陈俊男,那么身为姊姊的她就算逃过一劫,横竖她也不住在家里,老妈未必找得到她,但是她怎能这么做?她是姊姊啊!就算妈妈对她再怎么不公平,她也不能丢弱多病的妹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