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学校的图书馆管理员小姐是有名的凶,加上未婚且有体重过重的嫌疑,因此几乎全校的学生都在她背后骂她是嫁不出去的凶肥婆娘。
“哎哟,小声小声,走到哪里都要这么小心,那人生多无趣啊?”刁小欢信奉的名言便是“及时行乐”,大而化之的个性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她自己过得高兴快乐就好。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这里是大家做功课和看书的地方。”诗虹雨或许懦弱惯了,她不太习惯别人将眼光驻留在她身上,所以是能避一事是一事,最好把自己变成隐形人,别引起任何人注意更是天大的好事。
可刁小欢的处事态度却和她截然不同。
刁小欢是她的同班同学,两人由大一同班到大四,虽然两人的个性南辕北辙,可是因这剪不断的牵连,竟也就这么成了好朋友,真不晓得谁的不幸多一点?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刁小欢不满地嘟囔了句,还是顺着她的意降低音量。“我今天的进度完成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嘛,明天我还不是摇摇摆摆、大大方方地走进来?”末了还不屑地冷哼了声。
“我也差不多了,不然我们到外面喝杯咖啡好不好?”诗虹雨将笔记和数据收到背包里,发觉管理员已经往她们这边扫视而来,赶忙拉了拉刁小欢的袖子,示意她一同离开。
“好啊,那有什么问题!”
两个女生匆匆离开校内图书馆,在管理员带着不满却又来不及发作的憎恶眼皮底下离去,惹得她们忍不住一路直发笑。
“你有没有看到凶肥婆娘那便秘的嘴脸?”刁小欢就像颗停不住的陀螺般动个不停。“哈哈!这种感觉实在棒透了,一天不玩上那么一回,就觉得今天好象什么事都没做到一样。”
诗虹雨微微一笑,却难掩重重心事。“你小声点,让人听见了不好。”
刁小欢毫不在意地在她身边跳来跳去,受不了她的隐形哲学。“我就是这样,要是跟你一样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我不闷死才怪!”
“我……我哪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或许是心虚,诗虹雨微微沁出冷汗。
两人很快就到达校外的咖啡厅,吹着沁凉的冷气,随口便向服务生点好咖啡。
“欸,我发现你这阵子好象更安静了。”先灌了口开水润润喉,刁小欢这才能将话说得完整。“是不是你爸妈又给你出了什么难题?”
因为两人的“孽缘”实在牵扯太长,所以或多或少,刁小欢避免不了地大概了解她的家庭状况,也因而更为心疼这个沉默的同学,总是忍不住多关心她一点。
诗虹雨擦拭汗珠的手顿了下,一双美眸没个定点地胡乱飘动,就是不敢定在刁小欢脸上。“有、有吗?我自己怎么没发现?”
刁小欢仔细地观察她的神情,嘴角露出顽皮的上扬弧度,眸底却渗入几不可辨的忧心。
“没有吗?那你的声音为什么发抖,你又为什么不敢看我?”她佯装无心,却字字犀利地戳破诗虹雨的牛皮。
“我……”诗虹雨身体变得僵硬,唇瓣轻轻嗫嚅了下,幸好服务生送来刚煮好的咖啡,适时化解了她的尴尬。
可惜服务生实在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和必要,在送完饮料之后便欠了欠身走人了。
眼看诗虹雨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愁苦模样,刁小欢也不好继续追究她不想谈的话题;虽然两人情同姊妹,但还是得该保有各自的私密空间。
她不想把诗虹雨逼得太紧,宽容地给她一个喘息的时间。“报告这个周五就得交了,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但她却没料到一个平凡到不行的话题,竟会引起诗虹雨如此大的反应
只见她拿着糖匙的小手一抖,顺势一挥,才刚端上桌的热咖啡立即泼洒而出,弄得防水桌巾上一片汪洋!
“啊!”
诗虹雨惊叫了声,不待服务生闻声赶到,刁小欢当机立断地将桌巾四角全数撩高,以防咖啡四处流窜。
服务生赶过来将桌巾一把提走,很快地再换上新的桌布并送上另一份同式咖啡,一团混乱于瞬间敉平。
“天!好险你在,你总是那么机灵,要是我自己一个人一定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诗虹雨一颗心还惴惴地跳,整个人放松似地瘫进位置里。
刁小欢楞了下,带笑的神情转眼间变得愁怅。“是喔?”
“小欢?你怎么了?”她的样子太怪异,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刁小欢,诗虹雨关心地问。
“我只是觉得,女人还是不要太强悍的好。”刁小欢淡淡地说了句。
强悍?她何时说过这么有深度的形容词?“谁?谁敢这么说你?我去宰了他!”
刁小欢被她逗笑了。“少来,你的性子我又不是不清楚,叫你拿把刀切切水果还行,砍人?下辈子吧!”
“噢!”气馁地眨了眨眼,诗虹雨实在无法反驳她的一针见血。“你一定要把我说得这么没用吗?”
刁小欢不再答腔,撑着下颚凝望窗外,看起来像幅岑寂的画,美丽,却不真实。
这种氛围让诗虹雨微微感到不安,她揪了揪桌下的裙子。“小欢……你不是、呃,想知道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算了算了,她的确有些事必须找个人倾诉;如同小欢所言,一直闷在心里,早晚给闷出病来!既然小欢是她最要好的朋友,那么,她们之间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何况她还需要小欢的力挺和帮忙,要是她现在说不出口,到时候她的麻烦就大了。
“喔?”刁小欢挑高眉,下颚仍顶在手掌之间,一副不是很感兴趣的模样。“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讲,我绝对不会逼你。”
人类,是最激不得的哺乳动物;当所有人鼓励你去做一件事时,当事人不是裹足不前,就是一头往前冲,例如此刻的诗虹雨。
原先,她不是那么肯定自己能与小欢谈论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但被她一激,她又觉得非讲不可,真是莫名其妙的心态!
诗虹雨撅起小嘴,石破天惊地宣布。“我要结婚了!”
丙然,刁小欢的手肘一滑,下颚滑出掌心,连带地坐姿倾斜,差点没因她的宣告而跌倒。
“嗄谁?谁这么想不开”她夸张地左右张望,就是没将眼定在她面前的诗虹雨身上。
“我啦!”气馁地捧住她晃动的小脸,诗虹雨是又好气又好笑。“我没什么想不开,只是照着家里的安排走而已。”
“照家里的安排走”刁小欢的嗓音拔高了,完全不管是否会引起咖啡厅里其它客人的注意。“这么夸张的事你也答应了?你到底有没有头脑啊”
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诗虹雨难得顽皮地笑了。“有啊,不就长在这里?”
刁小欢不可思议地瞪着她,直到咖啡微凉
“决定了吗?”头一回,刁小欢不再那么有自信,她甚至不太敢听清好友的回答。
她太清楚诗虹雨的懦弱和她的家庭背景,也明白以她一人的力量不可能反驳她养父母的“裁示”,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未来可言?或许月兑离诗家的掌控,反而是种最好的方式。
“嗯。”啜了口变得苦涩的冷咖啡,诗虹雨能感受她不寻常的安静。“下个月五号,你要来当我的伴娘。”
“呿!凭什么我要去当你的伴娘?”夭寿喔!她这辈子除了学生制服之外,没穿过裙子,要她穿那么正式的小礼服,不是准备要她的小命吗?“不干!”
诗虹雨倒是没料到她会拒绝,小嘴惊楞地微张。“不行啦!你不能不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