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原来这就叫做『惜福』。”他一副受教的模样,以再明显不过的眼神扫过她身上的衣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不认为一个年轻女孩得惜福到这种程度,非得将自己搞成三、四十岁的老气。”
其实窦嗣丞很怀疑,公司那些人的眼睛是不是长痔疮还是怎地,为何在选美会上,会将手上那“神圣的一票”投给一个天天穿着深色且沉重的衣物,除了发髻变不出其它发型花样,看起来像个保养得还可以、精神年龄却已经是老欧巴桑的女人?
思前想后,在伤透脑筋、杀死不少脑细胞之后,他总算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那就是参赛时的服装是由合作厂商提供,全体统一,她才能以天生的优势月兑颖而出。
“我、我就喜欢做这种打扮不行吗?衣服本来就是用来保护身体的,谁规定一定要穿得花俏?”一反之前的苍白,甄孝齐反常地胀红了脸,小手紧握成拳。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忍受如此大剌剌地被批判仪表,甄孝齐也不例外;虽然她是情有可原,却也不免感到些微受伤。他伤了她的自尊,倔强的自尊。
什么嘛!低级下流的大沙猪!她在心头狠狠地咒骂着,表面上却还得维持面无表情,实在是很辛苦,但她却感觉有种发泄的快意。
窦嗣丞当然不知道自己被骂得狗血淋头,除非他有观心术。
“妳恐怕不知道,穿戴合宜的服饰不仅是一种美观,更是一种礼貌,至少不会有碍观瞻。”他洋洋洒洒地发表自己的看法,看似颇得意自己可以为她上这堂仪表美学。
“有碍……”甄孝齐一口气卡在喉管,红通通的脸胀成猪肝色,怎么都说不出“观瞻”二字。“你……”
天!这个男人太过分了!要不是她需要这份工作,她实在很想蹬起双腿,给他来个“夺命连环踢”!
见她恼得七窍生烟,窦嗣丞反而变态地勾起唇角。“妳不用太感谢我,纠正下属不自觉的缺失,是身为一个上司的责任。”
忍!她要忍!但是熬字底下一把火,忍字头上一把刀──这刀,插起来可真痛啊!
“多谢经理的『指教』,身为下属的我感觉……很受用。”甄孝齐深吸口气,倔傲地抬高下巴,硬是压抑住抽搐不断的颜面神经,微瞇起眼,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觉得我之前说的话不中听,那么,我道歉。”
避他爱花多少钱去印海报?横竖浪费的不是她的钱,就算省,也省不进她的口袋,她那么多事干么?
微蹙眉心凝了她一眼,窦嗣丞陡地撇撇嘴角哼笑一声。
“有什么好笑?”猜不透对方心思着实令人气恼。甄孝齐一直搞不懂,这位会计经理对她的态度,为何总比其它同事来得“直接”?几乎不在自己面前掩饰任何情绪,因此她总能见识到他不同于展现在其它同事面前的面貌。
这样到底是好还不好?是面对她时较为坦率,还是因为看她太不顺眼,所以很难像面对其它人那般隐瞒自己的真性情?
从刚进“另类”没多久,这个问题就不断地困扰着她,而她也一直找不到答案;恐怕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那个笑是怎么回事?实在教人猜不着头绪。
“我笑妳,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妥协了?”以往遇到两方意见不同时,她哪一回不是与他争得面红耳赤?
老实说,她此刻表现出的顺从,着实让他不习惯,很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甄孝齐双眼圆瞠,懊恼地瞪他一眼。“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欸,我说换一家你不肯,说随你高兴又嫌我妥协,简直莫名其妙!”
笑着摇了摇头,窦嗣丞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愉悦得过火。“我以为妳会为了那一张两、三毛价差的海报,跟我吵到掀桌子、翻脸不干!”
她的眼瞪得更大了些。
这家伙……真是一针见血!
稳了稳情绪,她再次抬高下颚。“哼!我像脾气那么坏的人吗?请你别用那种很了解我的语气来形容我可能的作为,我记得自己跟你并不很熟。”
虽然他是上司,自己是下属,可除了公事上的交集之外,他和她半点牵连都没有;因此除了上班时间,这家伙只能称之为“路人甲乙丙”,甚至连普通交情都谈不上!
“是吗?”优雅地眨了下眼,重新扫向她的眸满是兴味。“没想到妳年纪轻轻,记忆力倒像个老人家。”
甄孝齐脸上净是茫然。“什么意思?”这个经理真的很奇怪欸,好像刚从火星移民到地球似的,因为她老觉得自己听不懂他的话。
窦嗣丞的嘴角抽搐了下,对她的反应反感到极点。
她真的已经把他忘得一乾二净?真教人气馁!
抹抹脸,他彻底被这女人的粗神经给打败了。“看来我真的比不上那五块钱。”他的表情如丧考妣。
“嗯?”愣了下,甄孝齐无辜地眨眨眼。“什么?什么五块钱?”
窦嗣丞当真忍不住发火了。瞧瞧!她对钱的注意力果然比他这个人还强烈,一提到钱,不论是三、五毛还是五块钱,至少都能让她集中全副精神!
懊死的!他这个钻石单身汉竟然比不上微不足道的五元铜板万一传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
“仁爱路的便利商店。”闭了闭眼,他好心地将话提示“一咪咪”。
仁爱路前的便利商店?她的茫然更深了。“经理,你是不是不舒服?”不然怎么元宵节都过去好些时候了,他还在玩猜灯谜的游戏?
“哪有?我正常得很。”便利商店跟他舒不舒服有什么关系?不过每想起那回受的窝囊气,他的确一点都舒服不起来!
“是吗?”她狐疑地上上下下瞄着他瞧,表明了不相信他的说辞。“那么我请问一下,仁爱路这~~么长一条,路上的便利商店不知道有几十家,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感觉好像大海捞针喔,她要是听得懂才有鬼!
“难道妳经常在便利商店前跟人抢钱?”窦嗣丞修剪整齐的发,几乎全体竖立,只差没举牌抗议。
甄孝齐的嘴圈成O型,上身不由自主地后倾了十五度。“我、我这个人是爱钱了点,可是我从不做坏事的,怎么可能跟人抢钱?”
“是零钱。”吸气再吸气,他走到窗边望着天空的白云,将之想象成她细瘦的脖子,伸出双掌、收拢五指,在玻璃帷幕前做掐紧状。
他不会真的杀人,但想象一下总不犯法吧……
“零钱?多少钱?”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五、块、钱!”他咬着牙龈一字字地吼道。
“五块钱?”他爆出越多细节,她的记忆就越空白。“做什么用的?”
“我哪知道妳是做什么用的……”
“不可能啊……就算要抢也得抢大条的,怎么可能只抢五块钱?”不相信地再打量他一眼,美眸里渗入同情。“谁那么倒霉让我抢啊?”
“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额际的青筋隐隐跳动。
“你”不敢置信地学他指着他的鼻,她的下颚因太过惊讶而无法咬合;不消三秒,迅速由惊愣转为同情。“噢,可怜的经理,没想到当时你只有五块钱……”
“我什么时候说我当时身上只有五块钱?”这是由哪句话推出来的结论?
“刚刚啊!”她一派天真地盯着他。“如果你不是只有五块钱,而且那个抢匪是我的话,我一定不只抢五块……”
“见鬼了!”他的耐心全盘崩溃,被她气得几乎神经失常。“妳为了那五块钱,差点害得我被便利店的电动门夹成人肉馅饼,妳该死的敢说妳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