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太粗心了点。”男人的眼底只容得下漫天飞舞的资料,豆大的汗粒由他风尘仆仆的脸颊上滑落,顿时让他的镜片染上雾气。“你忙你的,我自己捡就行了。”他边说边捡,汗水越流越多,看起来十分狼狈。
“你……”韩娅织好感动,她好久没在公司里遇到这么有礼貌的同事了,不论男女都一样。那些希冀踩著别人头顶往上爬的投机份子,往往抓到别人的小辫子就大肆宣扬,更别提为他们制造了麻烦,所以她很难不对眼前的男人产生好感。
发现她的犹豫,男人抬起头,透过满是雾气的镜片看她一眼。“怎么了吗?”
“不,如果不介意,你还是……把汗擦一擦吧!”她实在受不了这个男人满头大汗的样子,於是由胸前口袋掏出手帕递给他。
“可是……”男子显得有点犹豫,毕竟女孩子的手帕不比男人的满是臭汗,香喷喷还洗得白净净,用了感觉好像有点玷污的意味。
“没关系的,你尽避拿去用就是。”或许看出他的疑虑,韩娅织赶忙再补一句。
“可以吗?”男子隐在镜片后面的眼闪了下,唇边泛起一抹笑意。
“当然可以!”她还怕他不肯用呢!“是我太莽撞,你不怪我已经够幸运的了,这条手帕不算什么。”
这种时代竟还有这么“古意”的男人,她的感动泛滥成灾。
“那……谢谢你。”男子好不容易接过她的手帕,像怕弄坏了似的,小心翼翼地擦著汗水。“不好意思,可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在什么部门工作吗?”他突然问道。
“嗯?”哇咧!这个男人不会对她一见锺情吧?这么古意的男人看上她?噢!
天哪!她是不是该考虑好好把握呢?
看出她的眼神产生些许变化,男子嗫嚅地接口。“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把手帕洗乾净之后拿去还给你。”
韩娅织杏眸微微瞠大,顿时有点自作多情的糗态。“喔,不、不用啦,一条手帕而已……”完了,她不会犯了思春病吧?怎会将人家的意思误解成那样?!
二十六岁的女人思春?真是……够了!
“哎呀呀!咱们一向眼高於顶的韩主任怎么会蹲在地上呢?这可是一点都不符合你高傲的气质啊!”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由远而近地朝韩娅织逼近,她的眉心不觉紧蹙起来,全身的毛细孔戒备地张开,因为她很清楚这么做作的女音会出自哪个女人的臭嘴。
靶觉男子捡拾文件的手顿了下,韩娅织轻声说道:“别理她。”
“……喔。”男子应了声,不得不继续手上的动作。
“呵呵呵,需不需要我帮忙啊?韩主任。”这次女声响在她的头顶,显示邱立婷已经站在她身边不远处,那双修长的腿和脚下的三寸细跟高跟鞋可以证明。
“就快忙完了,不劳你大驾。”韩娅织有点反胃,著实不情愿搭理她,连头都舍不得抬一下。
“怎么会弄得这般鸡飞狗跳的?这种情景真是难得一见。”尖细的嗓音里没有半丝真心,倒是调侃的意味居多。
韩娅织闷声不响地任她椰榆,只想快点帮男子捡完文件闪人。
“哎,别不理人嘛!”邱立婷得了便宜还卖乖,摆明了不肯留她丝毫颜面。
“我就说嘛,原来是有男士在场,不得不保留一点气质和印象给人探听,是不是啊?韩主任?”她居高睨著韩娅织和以头顶示人的男子,说出来的话酸得可以溢出汁来。
“你可不可以闭嘴?”出乎意料,发声的不是韩娅织,而是在她眼前蹲著捡文件的男子;他极轻缓地说了几个字,却犀利得像把刀。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你知道我是谁吗?!”身为总经理秘书的邱立婷何时受过这种对待?她杏眸一瞪,恨不得瞪穿这不长眼男人的头顶。
“谢谢。”接过韩娅织递过来的文件,男子汗流浃背地站起身,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给人十足的压迫感;他睨了邱立婷一眼,逼得她不由自主地主动退一大步。
“你是谁与我何干?我没兴趣。”
太帅了!太酷了!韩娅织直想给他大声喝采。
“你你你……”邱立婷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居然在死敌面前给自己如此难堪。“你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很好,她跟他的梁子结大了!
“业务部,江沧浪。”完全不把邱立婷语带威胁的气势放在眼里,他帅气地将文件夹放腋下,不让适才的悲剧重演。
“江……”姓氏一出,韩娅织和邱立婷同时一愣。
“怎么了?”江沧浪泛起一抹笑,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
“呃,没、没什么。”邱立婷像四川的变脸特技,立时换了张笑容可掬的脸,令韩娅织叹为观止。“你好,江先生,刚才是我太失礼了。”
这女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韩娅织实在想不透,她前后不到三秒钟,表现为何差异如此之大?难道跟这个姓江的男人有关?!
“二世主”——突然一个名词闪过她的脑袋,她想起张玉佳前两天才跟她提过,那个秃头老头的儿子要回来接掌公司一事;秃头老头虽然也姓江,但这个人……头发很浓密啊!苞那老家伙的头顶秃一点都不像。
“小姐的态度倒是转换得挺快。”江沧浪抿唇一笑,说的话却饱含讥讽。
“江先生怎么这么说嘛,人家只是……头有点昏,难免说话直接了点。”邱立婷作势抚了抚额头,一副快昏倒的模样。
“韩小姐。”江沧浪不著痕迹地退了一步,将身体移往呆愣的韩娅织,气得邱立婷在一边直跺脚。“这条手帕我洗乾净之后再还给你,你的部门是?”
“啊?”韩娅织有点回魂了,透过他闪动的镜片,令她看不清他的眼。“不、不用了,一条手帕值不了多少钱……”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他大方地将汗湿的手帕放进胸口的口袋,莫名地使韩娅织浑身燥热了起来。“如果方便的话,韩小姐可以告知芳名吗?”
韩娅织心口一荡,小脸不禁微微赧红。“娅织,韩娅织。”
江沧浪咧开嘴笑,白亮的牙很是抢眼。“很高兴认识你,娅织。”他毫不忸怩地直唤她的名,害得她心口又是一阵涟漪。
“呃,我、我也是……”哎呀!她可不再是年轻的小女生了,怎么面对这个男人,心口就是止不住惴惴狂跳?
“那改天见了,娅织。”他酷酷地拍了拍韩娅织的肩,一转身,帅气走人。
韩娅织有丝怔仲,望著他颀长的背影微微门神,直到那个不识相的女人再度发声。
“人都不见了还看什么看?就算看到眼睛瞎了,那个男人也不会看上你的。”
邱立婷无法忍受韩娅织比自己受到更多注目礼,尤其是男人的目光,这口气她无论如何都吞忍不下。
“你这个人,为什么讲话非得这么尖酸刻薄不可?”韩娅织吸气再吸气,实在不想跟这有多年“孽缘”的女人展开口舌之争。
她和邱立婷的牵扯缘起於国中时期。当时两人同班且住得很近,母亲们又互有认识,免不了成为家长们相互炫耀比较的“工具”;偏偏韩娅织又不是块上好的读书料,每每评比之下,总是矮了邱立婷一大截,为此经常被母亲埋怨。
情况越演越烈,直到邱立婷考上国立大学,而她则进了私立专科学院,当场又是被左邻右舍嘲笑得体无完肤,但她不以为意,坚持读完专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