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泓峄忙不迭地猛点着头,小手极自然地让苏聿绘握在手里。
聿绘阿姨的手好软、好温暖,跟爸爸有点粗又巨大的手掌完全不一样耶!他愉快地想着,小脸除了兴奋,还有丝几不可见的腼腆。
“你们聊,我不打扰了。”江秀俐见他们谈开了,识趣地转身离开。
“聿绘阿姨听爸爸说,你很喜欢看书对不对?”天!这小表看起来,比她想像的漂亮不知几百倍!
他小心地看了符劭刚一眼,小声地说道:“那个……我很喜欢你寄给我的纸……”
“很可惜,只能看不能翻,对不对?”型录只能拍摄到每本书的其中一页,并不能像书本般逐页翻看,的确无法令人满足。
“嗯。”哇,聿绘阿姨好厉害,都猜得到他在想什么耶!
“阿姨带你去看全套的书好不好?”反正他们父子俩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参观书本的成品,她顺水推舟地说。
符泓峄抬起头,企盼的眼望向符劭刚。
接收到符泓峄的眼神,符劭刚同意地说:
“那就麻烦你了。”
会客室里琳琅满目的书籍、录音带和CD,让小小年纪的符泓峄亢奋到极点,他兴奋地绕着玻璃橱窗走动,灿亮的双眼满是赞叹的眸光。
“符先生想由哪一套书开始看起?”
虽然她对每套书的内容和适合阅读年龄都十分了解,但她尊重客户的意愿。
“你觉得哪一套适合泓峄,就哪一套吧!”
他对这些小孩子的东西全然不懂,自然交由专业的她来推荐。
“那么泓峄,我们从这一套‘小小自然’开始看好不好?”她由橱窗里随手抓出两、三本书,递到符泓峄面前问道。
“好。”
符泓峄由第一眼开始,立刻就喜欢上这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聿绘阿姨,对她的询问当然无异议接受。
“你看,这是红色的瓢虫,它的背上有六个点哦!我们来数数看好不好?从这里开始,一、二……”她翻开书本封面,开始跟符泓峄半说故事半解说地谈了开来,也成功地吸引他全副的注意。
一旁的符劭刚随意浏览橱窗里的陈列,简单明了的排列方式,让亚洲文化的所有产品一目了然;他有点惊讶,没想到属于孩子的认知类书籍会有这么多,让人有种目不暇给、眼花撩乱的错觉。
他不得不承认,对泓峄,他的确是疏忽了。
自从和那个女人离婚之后,他全副的心力都摆放在事业上面,对孩子,他以为只要找个保姆妥善的照顾他就够了,没想到一晃眼的时间,孩子已经长大到不是只有陪伴就能满足的年纪。
泓峄六岁了,他需要吸收知识、需要谈心的对象;虽然自己并不很了解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能谈出什么样有深度、内容的话题,但显然这点对泓峄而言是有必要的。
“你看这里,这是它们依赖的食物和生活方式。”
“哇——它们吃叶子耶!”
“对啊,就像我们人类要吃饭一样,叶子就像是它们的饭莱一样,吃了才会长得又大又壮——”
轻轻柔柔的嗓音飘进符劭刚若有所思的脑袋,他不禁将视线凝向围着小圆桌、专心看书的大女人和小男孩身上。
看着女人脸上温柔的笑,泓峄发亮的眼和满是惊奇的兴奋表情,他想不起自己有多久不曾看见儿子那张亮眼的笑容。
他知道泓峄怕他,因为事实是如此明显。
泓峄在他面前是闭塞的、怯懦的,或许因为他从不刻意压抑自己的坏脾气,所以造成儿子对他的疏远,长久下来,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善那略嫌僵化的亲子关系。
他居然不曾像那女人此际所做的事一般,陪泓峄说话、试着去教导他。
想起来是如此简单,但实际上的付出……他却从不曾尝试。
或许,他可以向这个莫名其妙闯进他们父子两人世界的女人学习一些和儿子沟通的技巧;当然,她不见得得义务性地参与他疯狂的想法,因为她充其量不过是个销售员,意图向客户兜售产品而已。
不过,依她肯花费时间和精力跟泓峄那些没啥意义的电话看来,这女人的善良因子简直泛滥得不可理喻,或许她会同意他的求教才是。
以他身为律师的精明脑袋,他不会贸然地向一个堪称陌生的女人提出这种非分的要求,他需要一个诱因,一个让她答应的诱因。
扣掉她对泓峄的关心,他必须先成为她的客户,然后他才有机会榨取她的同情和参与,就从今天开始!
第三章
自从符劭刚买了那套图文并茂的“小小自然”之后,苏聿绘并没有因为销售完成的动作而中止和符家父子的联系,似乎反而因此更加牵扯不清了。
“聿绘阿姨,书上的字我都看不懂耶!”
“聿绘阿姨,那光碟片的故事很好听,可是我都不会自己放,怎么办?”
“聿绘阿姨,婆婆都不肯陪我一起看书,我好寂寞哦!”
“聿绘阿姨,你有没有空?能不能来陪陪我?”
三不五时兼偶尔,符泓峄那饱含寂寞和易感的稚女敕嗓音,总会借由电话传递心情给她知道,害得她既担心又愤怒;她担心那孩子没有一个完善的学习环境和任何谘询对象,愤怒则是针对他的爸爸符劭刚。
那天他们到公司来,她明显地感受到泓峄对符劭刚的惧怕。由符劭刚不甚热络的态度和脸上刚硬的线条,她早察觉他不会是个脾气淳良的男人;或许那个人对孩子的表达方式也很糟,不论他是否有心为泓峄购买任何学习上的教具或书籍。
说来悲哀,现代的父母总有说不完的借口来推托对孩子的关心,不是把孩子往保姆那儿一丢,便是早早送人幼稚园,来个眼不见为净,但她很明白,孩子需要的不是这个!
一个关心的眼神、一句关爱的话语,对孩子来说便是无上的幸福;虽然她怕死了大家庭的包袱,但她此刻却庆幸自己生在苏家那个大环境,因为她得到的,是永无止境的关心和注意,从来都不曾面临泓峄的孤独和寂寞。
虽然明知道那孩子缺少的是什么,但她却无能为力。说句难听话,她和符家非亲非故,即使好心和泓峄通通电话,也曾被符劭刚误认为她包藏了什么不良的商业企图;她很挣扎,却不想趟入这浑水,尤其对方是符劭刚那种拥有天下无敌防备心的男人。
“聿绘小姐,”低沉的嗓音透过话筒,符劭刚刚硬的声音,此刻宛如化身恶魔的低咆,让人不寒而栗。
“符先生。”叹了口气,苏聿绘很快便认出他的声音。原因无他,因为这男人也经常打电话来“骚扰”她,频率只比泓峄低了那么一点。“教材‘又’有什么问题吗?”
她之所以选择用“又”这个字,其来有头。
头一回,是书本出了点问题。OK,缺页、折损,公司绝对负责到底,她请符劭刚将不甚完美的书寄回公司,然后由她补寄全新的书给他。
第二回,他认为语音光碟品质不良。OK,那也没问题,程序照旧,秉持完美的售后服务,她无异议地更新产品。
接下来,是数不清的三、四、五、六回,她已经数不出那细如牛毛的缺点及问题,反正就当她倒霉,遇到符劭刚这么个澳洲来的客人一一“幺客”。
“不是。”符劭刚透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显然他也知道自己是个顶级的麻烦客户。“不过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不情之请?既知是不情之请,何不三缄其口,省得她还得费心思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