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牵手已经是太幸福的事,还要他盯着她的眼睛,存心是要他陷入一潭湖水之中,她的眼睛覆着一层水气,笑的时候那层水气还会动,教人不醉也难。
振作一点儿,蒲砚卿,别又着她的道。
他命令自己一定要拿出男子汉的气魄,怎么知道呼吸会越来越急,搞到最后已经变成气喘。
“蒲公子,你还好吗?”花橙藜见他气喘如牛,以为他引发了哮喘或是什么她还没有空仔细检查的毛病,于是急急忙忙放下他的手,身体往他的方向靠过去,欲伸手模他的额头。
蒲砚卿的脸顿时红得像关公,说话结结巴巴。
“我没事,真的,我很好。”和她面对面坐着,他的心跳就已经快停止,现在她又靠过来,分明是在逼他原形毕露,他才不要在她的面前丢脸。
“蒲公子,你的脸好红,不可能没事的,请你靠过来一点让我瞧瞧。”花橙藜担心他染上风寒,一直想用手测他的体温,他慌慌张张的躲开,就怕一时兽性大发坏了他官家子弟的形象。
“我可是个读书人!”他没头没脑来上这么一句,花橙藜愣住。
“喜欢读书很好。”很上进,“但是这跟你脸红似乎扯不上关系。”
她说着说着又要模他的额头,急坏蒲砚卿。
“别碰我!”他胡乱挥手不让她靠近,就怕自己真的变成禽兽。“我已经跟你说了没有关系—哇啊——”
砰!落入湖中。
蒲砚卿原本就在担心太靠近湖危险,结果他真的掉进湖里面,成了落水狗。
“救命,我不会游泳。”他双手胡乱拍打水面,不时还在空中乱挥,事态看起来颇为紧急。
敝的是花橙藜并不急着救人,因为没必要。
“蒲公子,你镇静点儿,湖边的水深顶多到你的腰部,你淹不死的。”怕他可能会吓死,但绝不会灭顶。
“救命,我快淹死——啊,你说什么?”蒲砚卿好像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的脚安然踩在湖边的烂泥堆上,只有腰部以下浸水。
“我说,你赶快上来。”花橙藜必须费尽全身力气才能忍住不笑,维持正经表情,她不想伤害他的自尊,虽然真的很好笑。
“哦……哦!”蒲砚卿尴尬地搔搔头,又一次在她的面前出糗,再这么继续下去,迟早有一天他得缩着头走路。
“来,我拉你。”她伸出手拉他一把。
“不用了。”他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能够自己上去……”该死,这湖里的泥土敢情都加了浆糊,难走得要命。
“还是让我帮你吧!”花橙藜不顾他反对,伸出手硬是将他拉到岸上,他这才发现,原来她的力气还满大,和她娇弱的外表不符。
“你在这边坐着,我去车上拿毯子,等等就来。”怕他真的染上风寒,花橙藜连忙跑向马车。
“不用了——哈、哈啾!”他原本想做男子汉,但他的身体不允许,让他就算想逞强也没有本钱。
第4章(2)
花橙藜跑到马车后方,掀开车帘,从车厢拿出干净的毯子,再从药箱中拿出袪寒的药,和装水的皮袋,回到蒲砚卿身边。
“把这条毯子盖上,再把这包药服下,你就会觉得温暖多了。”她将毯子,药粉和水袋交给蒲砚卿,他一一接到手上,又开始脸红。
“你的马车里头藏了真多东西。”竟然还有毯子跟药粉,连水袋都有。
“因为我经常出门采药,在外面过夜的机会很多,车上必须准备这些东西。”有备无患嘛!
“出门采药?”药草不是用买的就行了吗?京城就有专门交易药草的市场,还形成一条胡同。
“嗯。”她点头。“我最喜欢到山上采药了,采药是我的兴趣,时常会有意外惊喜。”
“是吗?”真是怪人,上山采药不危险吗?她还那么高兴。
蒲砚卿一面纳闷,一面打开牛皮水袋,把手中的药粉和水吞下去,接着再裹上毯子,身体果然温暖许多。
“是啊!”提到她最喜欢的药草,她可以说上一整天都不嫌累。“我常常在野外发现一些药草书上没有提到的药草,这些不知名的药草往往都有奇效,我就用这些不知名的药草制成药剂或配方,用在好几个人的身上,结果还真的有用。”
比如周继伦服下抑制欲火的“牛尾”,和滴入季玄棠脑中的“仁刺”,原本都是山上的野草,经过她慢慢研究,找出最适合它们的制作方式,才化身为奇药。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运气好,这些未经过证实的药草在使用过程没出什么问题,也算是老天厚爱她。
“那很好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头附和,其实内心非常同情那些被迫试药的人,他们一定不知道他们服下的竟是来路不明的药草。
“像你刚刚吞下肚的药粉,也是我在路边发现的野草,对于袪寒非常有用。”提到她最新的战利品,花橙藜又是满嘴笑意,蒲砚卿差点没翻白眼。
“你给我吃路边的野草?”天啊,赶快吐掉或许还来得及。
“呕!”
“你怎么了,胃不舒服吗?”干么一直压着肚子呕吐。
“和胃没有关系,我不舒服的地方是我的自尊心。”他堂堂一个官家子弟,平时吃的是山珍海味,可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我懂了,你是因为自己不谙水性,所以觉得自尊受损。”她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竟然扯到方才落水的事上面去。
“你——”这个女人,净踩他的痛处。“这也是原因之一啦!但是我最生气的还是你给我吃杂草。”
“是杂草制成的药粉。”她纠正他的话。
“你——”再扯下去他会气死。“反正总而言之就是那样。”天啊,他到底在讲什么?头接不到尾,完全没有道理。
“其实你不必怕淹死,因为我会游泳,可以跳下湖救你。”身为大夫,花橙藜可以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她甚至还想学习武功,可惜没有时间。
“我知道你可以救我。”想到连她都谙水性,蒲砚卿就泄气。“但是我不希望你救,我希望有一天能反过来救你……”
他一直强调男性自尊,但总沦于嘴上说说,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想要变强,但一想到自己的实力,一连串的话语只能化为嘴里的咕哝,混乱到连坐在他身边的花橙都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字与字之间没有断句,而且好小声。
“没说什么。”他只是说给自己听,希望有一天真的能够变坚强。
花橙藜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若无似有的笑容,俏皮地说:“刚刚要是你真的溺水昏迷不醒,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救你哦!”
“什么方法?”一想到他只能担任被救的角色,他就不带劲儿。
“用嘴巴。”她说。
“啊?”一听见嘴巴两个字,他的劲儿全涌上来了。
“其实不只溺水,当一个人失去心跳和呼吸的时候,都可以用这个办法。”她大约说了一下急救的方法,无非就是把患者的下巴抬高,用拇指与食指捏住患者的鼻子,然后嘴巴贴住嘴巴,将空气送进患者的肺部。
“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子救人。”他真的好佩服她的学识渊博,她一定下过一番苦功在这上面,几乎什么都懂。
“救人的方法很多。”她笑吟吟。“只要能够救人,什么方法我都不排斥,都愿意尝试。”
丙然如此,她不愧是人人尊敬的女神医,相形之下,他好像一个只会胡闹的破病鲍子哥儿,她的年纪甚至比他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