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呼唤徐纳真,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喊过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用什么称呼才好。
徐纳真?
Janet?
小真?
每一个称呼都敦他为难,第一个叫法像仇人,不适用他们现在的状况。第二个则是太公式化,都市里的OL都时兴这一套。第三个叫法太亲密,他们的交情还不到那里,怎么喊都不对……
突然间传来的汽车引擎声打断他的思绪,半天不见人影的徐纳真此时终于出现。她将车子停在营区的旁边,熄火推门下车,冷弘郁反应不及,只能愣在原地成了现行犯。
“你鬼鬼祟祟在干什么?”她一边打开后车盖,一边问冷弘郁。
“没有,只是无聊到处看看。”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是因为关心她才来查看,只好推说无聊。
“你还真无聊。”她忙着把购买的东西搬出后车厢,一双手从没停过。
“你干么?”他用下巴点点地上那好几个塑胶袋,她可真忙碌。
“我刚刚出国去购买一些补给品,先前的干粮都吃完了,况且我也不想一直吃干粮,想吃一些新鲜食物。”
你可以来我的木屋跟我一起吃饭。
冷弘郁有一瞬间想叫她不必这么麻烦,和他一道用餐就可以,反正他也满爱吃她做的菜,最后还是打住没说,省得自己又后悔。
“你还有事吗?”徐纳真忙着把买来的补给品归位,冷弘郁看她搬来搬去,觉得自己像傻瓜一样,其实他更像路障。
“没有,没什么事,我进屋去了。”他离开她的营区,徐纳真忙到压根儿没空理他,只是随便应答。
他没定几步路又突然转身问道:“你下午要做什么?”
徐纳真一边摆东西,一边回道:“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肉该怎么处理,放在冰桶里面?她买的冰好像不够用,伤脑筋……
“看来你打算实现你的承诺。”她的回答让他愉快地勾起嘴角,这才对嘛!这才是她应有的态度——死赖活赖。
“当然。”这些蔬菜又该怎么办,一样丢进冰桶里?这样不就和肉类混在一起,味道会变得很恶心耶……
“我下午还要去测量,你如果不想被我丢下来,动作最好快一点!”他匆匆丢下这一句话后便快速进屋,徐纳真一时无法反应,直到许久以后才发现这根本是变相的邀请。
真不干脆,喜欢她就说一声嘛!大男人还扭扭捏捏。
徐纳真当然不是真的认为冷弘郁会喜欢她,但她也想不透他为何要邀请她,总之,这是个好机会,说不定可以藉此机会说服他卖地。
由于已接近午餐时间,徐纳真没什么时间可多做准备,随便将东西摆一摆、放一放,甚至连午餐都没吃,就跑去敲冷弘郁的门。
“都弄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她热切的态度让冷弘郁失笑。
“我也准备好了,走吧!”他扛起测量仪器,徐纳真主动帮他拿标尺,两人一搭一唱,和谐无比,怎么看都下像是“客户和买主”的关系。
和前回一样,徐纳真也是跟着他上山下海跑来跑去,徐纳真不知道他测量这些东西要做什么,也不好开口问,只管依照他的指令,要她向东就向东,要她往西就往西,两人合作无问。
“好了,休息一下。”多亏徐纳真帮忙,冷弘郁几乎都能达到进度,甚至还有空喊暂停。
“好。”徐纳真松了一口气,虽说偶尔客串测量助理还满好玩的,但这样跑来跑去,真的会累。
两人正在一处山坡上测量,往下看,山谷的美景尽收眼底,茂密的树木,仿彿一颗颗绿色的洋菇覆盖整座森林,中间掺杂数条婉蜒的河流,景色之美,宛如一幅画。
“要不要吃饼干?”冷弘郁从背包里拿出饼乾和水递给徐纳真,她接过以后才发现这是他第一次不用丢的。
“坦白说,我实在怕了这些饼干。”她打开饼干的包装,拿出洋芋口味的脆片,好怀念台湾热腾腾的烤地瓜,又香又好吃。
“没办法,在荒地带熟食不方便,只能吃些干粮。”他也不喜欢这些干涩的食物,但迫于情势,也只好忍耐。
“说得也是。”她朝手上的洋芋片做鬼脸。“只是从我来到这个地方开始,一直都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所以我今天早上才会想到去购物。”她已经受够了每天啃面包、吃洋芋片的日子,她要吃热食、熟食!
“你干么这么辛苦,大热天和我耗在这里?”回台湾吹冷气不是很好,而且还可以吃到各式小吃。
“你明知道原因。”干么明知故问。
“为了取得上地出售同意书。”冷弘郁嘲弄地点点头,表示他明白。“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会继续留在这里,不过我很好奇你是不是公司的股东,才会如此拼命?”
“很遗憾,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副主任,你猜错了。”她要是股东的话,老早跷脚云游四海去了,他们可是一家国际性的大公司。
“不过,只要你肯卖地,让我顺利交差,我就可以升上主任。”她特别加了一条但书,强调这笔交易的重要性。
“只是职员就这么拼命,哪天你要是自己当老板,不忙到爆肝才怪。”凭她冲冲冲的个性,说不定还会以公司为家,直接住在公司。
“有可能哦,我是很拼的。”她认真地点头,不否认这个可能性。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
不晓得是不是她太敏感,徐纳真总觉得冷弘郁在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特别落寞,仿佛他也曾有过相同经历。
“所以你是为了升官才如此拼命喽!”他下结论。
“这当然是很大的诱因,但真正的原因是我答应过上司一定要完成这项任务,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我的上司,为了这件Case,已经忙了一年半,如果再加上先前准备时间,足足花了两年,眼看着就要开花结果,结果却败在你的固执,你说气不气人?”
耙当着罪魁祸首的面,指责他是罪魁祸首的,她大概是第一人。他虽然不免觉得气恼,但同时觉得她很有趣,至少她诚实。
“如果我能完成这项任务,我就能升主任,我的上司也能升副理。”皆大欢喜。
“看不出来你对上司这么好。”他略带酸意地说,猜想她的上司八成是男的,说不定还是她暗恋的对象。
“这是一定要的。”她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要不是太极姊,现在我还在咖啡店煮咖啡,我一辈子都感激她。”
“哦,这话怎么说?”听起来她的上司是个女的,这他就放心多了。
“本来我只是一家咖啡店的女服务生。”她回忆道。“有一天太极姊——也就是我现在的上司,到我工作的咖啡店喝咖啡,咖啡才端上桌,便招手叫我结帐。”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时候觉得紧张,如今只觉得有趣。
“我看她只喝了一口,问她怎么回事?太极姊说她不满意那杯咖啡,我当下就给她重煮杯咖啡,结果她又不满意。”
她的上司显然是一位挑剔的女强人,难怪她这么看重工作。
“我立刻将咖啡端回来倒掉重煮,发誓一定要煮出一杯令她满意的咖啡,煮到第五杯,太极姊终于点头说可以,我也因此得到进公司面试的机会。”当时她只是一名半工半读的大四生,对未来的前途可说是举目四望心茫茫,没有半点打算,焦太极的出现可以说是及时雨,为她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带来希望。
“她很欣赏我的工作态度,认为我将来一定能有一番作为,于是在我大学刚毕业时将我引荐给她的顶头上司——大卫,并用她的职位做担保,大卫才破例录用我。”否则以她一个社会新鲜人,又是夜校生的身分,是不可能进入公司的,这一切都要感谢太极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