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恨知瞧了她苍白的脸色一眼,掀起帘子对正在驾车的马夫喊了声:“停车!”
只见原本狂奔的马车,慢慢减低速度,最后终于停了下来,蔓延了一路的黄沙才得喘息。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上官云中不明白路赶得好好的,为何要突然停止。
“因为你累了,我累了,马夫也累了,马儿更是累到快要跑不动。”余恨知解释。“不停下来休息一下,我怕大伙儿都没有办法继续。”
“可是这样我们会追不上我哥。”上官云中不否认她确实很累,但她更怕上官流星出事。
“你干着急也没用,咱们如果不设法补充体力,别说你哥,恐怕连只狗都追不上,你希望大家因此而折腾出病来吗?”
她当然不希望,她也明白赶了这么些天,马夫和马的体力也都已到达极限,再这么操劳下去,大家都要生病。
“那咱们就休息一会儿好了。”其实她也非常疲累,只是靠意志力在硬撑,才不至于倒下。
“这才像话。”余恨知挑眉,又探出头跟马夫嘱付了几句,然后再回到马车内。
“这附近有一座湖,我想下水去清洗一体,你要不要一起过来?”他一边问上官云中,一边拿包袱,上官云中都快傻眼了。
“清、清洗?”他的意思是沐浴吗,在野外?
“是啊!”不然呢?“为了不耽误行程,咱们几乎都在野外扎营,也没有办法投宿客栈,身体都快脏死了。”
她大小姐都睡车内,不晓得他和马夫在星空下睡觉一点儿都不浪漫。除了想办法防止蚊子咬,还得防止被蛇咬。这样还不够,为了顾虑她的安全,他和马夫还必须轮流守夜,以防止他们被盗匪攻击,都不知道他们有多辛苦。
“呃……”上官云中虽然不若余恨知和马夫来得辛苦,却也不好受,骨头被震得快散了不说,浑身肮脏不已兼酸痛,并没有比他们好多少。
“洗不洗随你,我下去了。”他伸手抵住马车边缘就要跳下马车,上官云中急忙拉住他的袖子。
“我、我也要洗……”她说得小小声,小脸红成一片,看得余恨知好开心。
“那就一起来啊!”余恨知微笑。“又不是作奸犯科,干嘛吞吞吐吐?”密谋策反都没有她来得小声。
“嗯。”她点点头,也拎着包袱跟他一起下车。
车夫在他们都下了马车以后,将马牵到一旁的草地吃草。
“你怎么知道这附近有座湖?”上官云中拎着包袱跟在余恨知后头,好奇地问余恨知,只见他爽朗一笑。
“不要忘了我以前是运私盐的,这地方我来过,只是太久没来,有点忘记而已。”幸好他眼尖,没给错过。
“现在你不卖私盐了?”她左顾右盼,发现这地方挺隐密的,树木也多,遮掩不成问题。
“啊,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余恨知难为情地抿了抿嘴巴,有点不太想说。
“还卖?”不用多说,看他的表情就知道。
“通通改掉,就不像我了。”他已经为了她关闭赌场,又为了她,把一些亮品日明的东西都丢光,包括他引以为傲,花大钱托人缝制的黄金锦袍。贩卖私盐是他现在唯一仅存的乐趣,如果连这点乐趣都要剥夺,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儿?就放过他吧!
“我就知道。”上官云中念归念,倒是没有要他改邪归正的意思,让他大大松一口气。
余恨知咧嘴一笑,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向湖边。
一到了湖边,上官云中又开始紧张,属于少女的矜持害羞表露无遗。
“那个、那个……”
“我先去洗,待会儿见。”一看到清澈的湖水,余恨知登时感到全身发痒,迫不及待下水。
“喂,等一下啊——”上官云中试着叫住余恨知,但他早已经消失在一块巨石之后,根本不管她喊叫。
她叹口气,在石头边坐下来,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发呆。这个地方真的很妙,百步之外还是黄澄澄的沙地,越过森林后却别有洞天,处处充满惊喜。
苍翠的树木有如天然屏幕,攀附在巨大树木上的知了,在树林里此起彼落呜叫个不停——“热死啦!热死啦!”真个是非常有趣。
上官云中拿手当扇子猛摇,突然发现知了会喊“热死啦!”还真是有几分道理,因为真的快热死了。
据说春天的知了会喊:“醒啦!”,夏天的知了会喊:“热死啦!”秋天的知了会喊:“服了!”冬天的知了会喊:“完了”,是不是真的?
“哗啦!哗啦!”
巨石后头传来阵阵的泼水声,将上官云中的心泼得怦怦跳个不停,双颊胀红。
她试着不去想象太过于不雅的场景,但接连不断的泼水声,一直刺激她的脑门,害她不由得乱想。
其实你也不必羡慕我,说不定等这次旅行结束以后,你也会有哦!
迸芸媚促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差点没烧掉她的耳根子。
上官云中倏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将古芸媚的话置于耳外。
都怪媚儿没事乱说,害她胡思乱想,她得想着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脑中浮现出古芸媚拉着自己的手模她的小肮,暗示自己只要努力也可以拥有同样幸福的画面,上官云中的脸又红成一片,差点没跳起来。
对,她可念诗,利用念诗来抚平心情,就这么办!
咳咳,要念了——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不对!念错诗了,再重来。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又不对,再重新念过!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心有千千结——啊!她在干什么?翻遍普天下的诗集,难道就没有一首不是谈情说爱的吗?
有,很多,只是她现在心里头,只容得下这些风花雪月,乃至于忘了还有孟子讲的: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个至高无上的道理。
冷静,千万要冷静。
上官云中告诫自己。
你只是没遇过男人在你的背后洗澡,只要把他当成木偶不小心掉入水中就没事了,就不会出现这么多幻想……
“云中……”
看,她就是胡思乱想,才会出现幻听,不要理他就好了,就不会有事。
“云中。”
她就说吧!就是因为自己老惦记着媚儿的话,所以幻觉才会离她越来越近,她干脆改念佛号好了,说不定可以驱邪……
“云中——”
“吓!”
余恨知的大手,方才碰到上官云中的肩膀,就被她惊人的尖叫声给吓得弹回原位。
“你、你干嘛突然尖叫啊?”吓死人了,害他以为见鬼了,叫得这么大声。
“你才是干嘛突然间模我呢!”她才会得失心疯好不好?偷偷模模是想干什么?她可是个冰清玉洁的淑女,岂容得他胡来!
“我叫了你好几次都没反应,以为你失神了,正想把你摇醒,怎么知道你会突然尖叫?”还怪他,根本是她自己的问题,还好意思迁怒。
“对不起。”上官云中硬着头皮认错。“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没听见你在叫我。”
“你想什么事情想得这么入神?”真难得,她也会发呆。
“呃……”想一些风花雪月,说出来岂不是要羞死人,打死不能让他知道。
“就,就想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苏州。”她随便乱编一个理由。
“就快了。”余恨知皱眉。“依咱们赶路的速度,用不了几天,就能抵达苏州。”
“那太好了。”上官云中匆匆接话,就怕他又追问。
余恨知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她明显在说谎,她那颗小脑袋瓜里面,不晓得在想什么事不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