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犯罪。”奇怪,神父今天好像有点喘,呼吸极不顺畅。
“但你刚刚说你犯罪,是不是又和人械斗,这次又死了多少人?”金神父是个尽责的神职人员,他甚至还帮忙记录那些不幸死去的灵魂,只要一有空就帮他们祈祷。
“我说我有罪,并没有说我犯罪。”这两者有很大的不同。
商维钧纠正神父的话。
“随……随便啦!”上帝原谅他,他居然让外人进到告解室,跟他挤成一团。“你有什么罪?”
拜托,不要再挤了,他快不能呼吸了。
“我爱上一个我不该爱的人。”
随着商维钧这句话落下,不能呼吸的人突然变多,每个人都想知道答案。
“老天,维钧!”金神父第一件事就想到犯罪上。“你该不会是爱上有夫之妇吧?”上帝不会原谅他的。
“我确实是爱上了有夫之妇。”
商维钧这一句话一口气扼杀了三个人的呼吸:金神父、程语灵和叶疾风。
“我爱上了自己的妻子,虽然我明知道不该爱她。”
呼!
再随着商维钧这句话,三个人同时松一口气,他可真会吊人胃口。
“你为什么不应该爱你的妻子?你们在上帝的见证下结合,你本来就该爱她。”不爱才不合常理。
“但是她太纯洁、太脆弱,我怕会伤害她。”所以只好把她推开。
“如果你真的怕她受伤,当初就不该娶她。”这句话是在受到程语灵的威胁下,金神父代替她问的,答案很令人满意。
“我太喜欢她,忍不住想占有她。”他是个无耻的大坏蛋。“当初我也考虑过,远远地看着她,在一旁默默照顾她就好,但我的意志力似乎没有自己想像中来得强。”到头来还是玷污了她的纯洁。
“爱情本来就很难克制,这并不代表你有罪,你只是听从你的心,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上帝会原谅你的。”神父虽然没结婚,但听了几十年的告解已成了心理专家,所以商维钧才会这么喜欢找他。
“我怀疑,神父。”商维钧苦笑。“我做过太多的坏事,现在这些报应就要发生在我身上,我真的好痛苦。”
这是自金神父打从听商维钧告解以来,第一次听见他说痛苦,以往他顶多把他做的坏事统统说出来,然后拍拍走人,将痛苦留给金神父承受,所以金神父才会这么害怕听他告解。
“也许,咳咳!”不要一直推他的肩膀。“也许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悲观,你应该更乐观一点。”
“我没有办法乐观。”商维钧笑容满是讽刺。“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受苦也就罢了,但我一想到会连累到我的妻子,我就无法忍受。”
“你这么爱你妻子?”听到这里,连金神父也动容,程语灵早已哭成泪人儿,只是强忍着。
“我非常爱她,虽然她并不知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忧伤。“为了保护她,我不得不跟她离婚,因为——”
“呜……”
突然自隔壁传来的哭泣声,突兀地打断商维钧的告解。
怎么回事?
他用力站起来,走到隔壁打开门一看——他的妻子和兄弟连同金神父都挤在小小的告解室,偷听他的心事。
他的脸倏然胀红,气得当场转身走人,程语灵连忙追出去。
“维钧!”她边哭边喊边跑,跌跌撞撞地跟在商维钧的后面。
“维钧!”她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小脸都弄脏了。
商维钧叹口气,转身走回到她身边,蹲下来帮她擦脸。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眼里充满了关心。
“维钧!”她哇一声,冲进他的怀里。他被撞跌坐地上,不知该拿他怀里的小人儿怎么办,似乎从他们相遇那刻起,他就不停在做选择。
“为什么不跟我离婚,为什么?”他只是想保护她远离危险。
“你才是为什么不跟我说明你的感情,害我一直猜。”猜他到底为什么跟她结婚,猜他到底爱不爱她,猜他为什么要推开她,好多好多。
“我没有办法说明,你太小了。”这个理由听起来或许很可笑,却千真万确。“你是如此年轻,相较之下,我就像个老头子一样,怎么跟你说呢?”
“胡说,你一点都不老,你才二十九岁。”刚过生日。
“跟你相比,是老了。”整整大她十岁。“正因为你太年轻,许多事我只能瞒着你,不告诉你——”
“就像你不让我知道,其实是你要叶大哥送我去育幼院的,对吗?”她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年轻不懂事,别看不起她。
“小灵……”
“我觉得自己很可悲,爱上了杀害我全家的仇人。”她的心情一直很复杂,现在仍是。
“小灵……”
“更可悲的是,我竟然不觉得抱歉。”这才令她痛苦。“我无话可说,只能以当时我还太小当做借口。”她已经找不到别的理由。
“我唯一记得的是你的戒指,我昏迷时紧紧拿在手中的也只是你的戒指,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义吗?”
商维钧摇头。
“这代表我们生来就要在一起!”而他居然要赶她走。
“小灵。”
“我不要离婚,我不要!”她像抓住啊木一样紧紧抓住他。“无论有多危险,我都要在你身边,不要赶我走!”
她情愿被枪打死,也不要抱憾终身。她的命是他留下来的,他有义务照顾她一辈子,她跟定他了。
“小灵……”
“我不要离婚,我要跟你在一起!”他们的姻缘是上天注定的,他没有资格否定,还轮不到他。
“好了,你不要哭了。”他知道自己自私,对不起。
“维钧?”她仰头看他,眼泪鼻涕头发全粘在一起,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但他一样爱她。
“我们——不离婚了。”他会再想其他办法。
闻言,程语灵欣喜若狂,索性整个人跳上商维钧的大腿,捧起他的脸疯狂地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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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万家灯火闪烁,七彩霓虹点缀上海成为不夜城。上海的夜是如此美丽,也如此罪恶,教人无法移开视线。
站在饭店的制高点,凝视脚底下的大上海。商维钧记得他很小的时候,也曾经像现在瞬也不瞬地看着脚下那万家灯火,向他父亲保证,一定会成为上海王。
“在想什么?”程语灵刚洗好澡,顶着一身香气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欣赏上海的夜景。
“在想过去。”他眼神迷蒙的回忆道。“我曾经在差不多高度的地方,向我父亲保证我一定会继承他的志向,成为上海王。”掌管整个黑社会。
“你已经做到了。”几乎。
“还差得远。”长大以后,他才知道这个宏愿有多难达到,他用了半生的自由和精力,也只达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考虑交给比他更适合的人,不过这得问问她的意见。
“其实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山海会日益强大,都是他的功劳。
“是吗?”他的笑容有些苦涩,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当然是。”在她眼里,他永远是最好的。“只是,我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他好奇地看着她。
“成为上海王做什么?”这就是她的疑问。
“呃……”被她这么一问,他临时也找不出答案。
“所以我就说嘛,那是个没有用的东西。”上海王。“如果爬到那个位子,所换来的只是空虚和寂寞,你为什么要它?”
她可以看见他眼中的空虚和寂寞,那是用再多的金钱、再高的地位都填不满的,不如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还比较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