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葛依依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赶快进入状况。
“你说你想画月份牌,但你有绘画基础吗?”他想不透傅尔宣怎么会要一个乳臭未乾的小毛头进公司上班,莫非有什么特殊的天分?
“当然有,我可是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毕业的!”葛依依说得神气巴拉,绘画部主任则是听得肃然起敬。
上海美术专科可说是全上海最出名的艺术专门学院,培养出好多绘画界的名流。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安排你到——”
“啊!这是月份牌的原稿吗?真漂亮!”
绘画部主任才刚要分配她工作,但见葛依依已经像只快乐的小鸟,对着一张未完成的月份牌画稿又跳又叫,叫得绘画部主任颇为心神不宁。
“对……对,这就是月份牌的原稿。”虽然系出名门,但名门中总有一、两个比较不怎么样的,她该不会就是其中之一吧……
“我可以模吗?”葛依依兴奋到无以复加,以往只能见到月份牌的印刷晶,根本接触不到原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可以。”绘画部主任吓一跳,她的表现果然跟常人不同……
“这是我第一次模到原稿,感觉好兴奋!”她越模越感动,简直已经到了热泪盈眶的地步。
“是、是吗?”然后绘画部主任也很感动,他虽不是什么特别知名的画家,这张月份牌可也是他花了不少心血画的……
“真的好漂亮!”葛依依拼命模原稿上的美女脸颊,看得绘画部主任心惊肉跳,深怕会留下手印。
“颜色鲜艳,线条也美——咦,这两边怎么一片空白,是故意留的吗?—葛依依的思绪可比跑马灯,绘画部主任明显追不上。
“这是要留下来写月份的,一边写中历,一边写西历,明儿个就要交差。”送给客户看满不满意。
“原来如此。”葛依依拼命点头。“那你能不能将后续的工作交给我?我负责将它完成。”
梆依依一心一意要有一番伟大的作为,绘画部主任虽然不放心,但临时又找不到事情让她做,也只好点头了。
“这是中历和西历的对照表,你只要照着抄,就没事了。”这是绸布庄用来酬谢客户的重要赠品,每三个月出一次,下个月初就得印好送到店内去,算是满固定的客户。”
“嗯,看我的。”葛依依信心满满,画月份牌她没经验,伹抄日期她倒是挺拿手的,不可能出错。
“那就拜托你了。”绘画部主任怎样都放不下心,深怕她要是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乱子,那他就毁了。
梆依依倒没他那么担心,才三个月份的日期,能出什么差错?安啦!
梆依依毕竟是学美术的,就算不懂得怎么画月份牌,也懂得怎么拿笔。绘画部主任先是站在她身边盯了好一阵子,直到确定她确实没问题了,才敢走开做自个儿的事,将工作完全交给她。
滴答滴答……
忙碌不堪的绘画部,除了赶着应付客户的订单之外,角落那台大座钟的滴答声也不容忽视。要知道时间就是金钱,尤其他们手边的案子又堆积如山,随便一个小错误都可以教他们生不如死,如陷地狱……
“啊,糟了!”
大伙儿已经在地狱入口挣扎,葛依依这时偏偏又不识相,发出凄厉的叫声,吓得好些人的笔都握不住,画出歪七扭八的线条。
“什么糟了?!”绘画部主任叫得比葛依依还大声,飞快的脚步可比田径场上获奖的运动员,三两下就跑到她身边。
“呃,那个、那个……”葛依依为难地看着美女月份牌的原稿,不敢说出她干的好事,唯恐被活宰。
绘画部主任见状脸都绿了,由她畏惧的表情判定她必然闯祸,于是赶紧低头一看——她果然闯下滔天大祸,整个日期的排列完全不对。
“完蛋了。”明天就要交稿的东西,最后一刻才出错,教他如何是好?
“只是日期排错了,应该可以补救。”葛依依试图挽救自个儿造成的错误,却徒劳无功。
“怎么补救?这可是原稿啊!”涂涂抹抹不像话,非但于事无补,相反地还可能会扩大损坏面积,反而更糟。
“原稿也可以补救,不信我现在就补救给你看!”闯下大祸的葛依依,一心一意想戴罪立功,却苦了绘画部主任。
“不必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绘画部主任像只母鸡似的双手护住自个儿的心血,就怕她又来搞破坏。
“不要这样嘛!我真的可以补救,只要你走开就行。”说着说着,她就要和绘画部主任抢原稿。
“不行,我不能走开。”绘画部主任打死不肯移动半步,葛依依也拿他没辙。
“主任,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她修补。
“真的不必了,葛小姐。”绘画部主任几乎是在恳求。“我可以自己修补,请你别再动手。”毁掉一整张图。
“但是你明天就要交稿了。”她又想动手拿图。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他死也不肯给。
“主任!”
“葛小姐!”
梆依依死拖活拉,绘画部主任就是不肯松手,两人的战争终于惹来同事的围观,当然也引起傅尔宣的注意。
“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大家全围在这里?”
好不容易,大老板登场,绘画部主任方能松一口气。
“总经理。”绘画部主任看起来快哭了。“我只是希望葛小姐能别再碰我的原稿,让我有补救的机会。”
“补救?”听见这两个字,傅尔宣皱了一下眉头,朝他们走近。
“是的,总经理。”绘画部主任为难地看着葛依依。“葛小姐把日期弄错了,必须想办法涂掉再重来,我们就是在争论这件事。”
绘画部主任话说得客气,什么争论?根本就是在保护他的大作不受葛依依摧残,只是他也看得出来她和老板的关系匪浅,用字遣词必须再三斟酌。
“这原稿什么时候交?”傅尔宣重重叹气,不用绘画部主任哭诉,他也看得出葛依依闯了大祸,日期完全不对。
“明天。”绘画部主任痛苦的回道。“我跟金广达绸布庄约好一大早就将原稿送去,您也晓得方老板的脾气,若是迟了,他极可能退回这个案子,以后生意也不跟我们做了。”
方老板的脾气大,这在上海商界人人皆知。此外他还非常讲求信用,特别是跟他约好的时间,千万不能更改,也不能找藉口,所以才头痛。
“有办法补救吗?”都是他的错,他不该为了私人感情,影响公务。
事到如今,傅尔宣也只能怪自己。
“我尽量。”绘画部主任扭曲着脸,似乎不晓得该用什么办法弥补葛依依犯下的错误,表情痛苦不已。
“我可以——嗯嗯。”葛依依本来是想自告奋勇,怎知会被傅尔宣的大手捂住嘴巴,硬是将她拖走。
“我和葛小姐先出去了,你们再继续工作。”他连拖带拉硬是将葛依依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才松手。
“我真的不是故意搞砸,我也想帮忙。”
他还没有空骂人哩,葛依依便眨巴着一双大眼,泪眼汪汪地跟他求饶,瞬间抚平他的怒气。
总有一天,他会被她这双眼睛害死。
他从来没有看过哪个女人能够像她一样,一会儿是顽皮的精灵,一会儿是清纯可怜的邻家女,真是败给她了。
“算了。”不骂她了,再骂也是枉然。“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你不能再画月份牌了。”省得引起众怒。
“不公平!”葛依依强烈抗议。“你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否定我的能力,我有自信做好这份工作,成为一个出色的月份牌画家!”成功给她父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