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打开房门,将身上的脏衣服月兑下来,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衬衫准备换上,才刚穿好一只袖子,中间那扇门就被用力打开,郝蔓荻接着闯入。
“你怎么可以──”郝蔓荻没想到他正在换衣服,眼睛和嘴巴都张得老大,直直地盯着他瞧。
韦皓天带着嘲弄的眼光打量她的反应,郝蔓荻这才想到把身子转过去,不自在的开口。
“我有话跟你说。”天啊!他们已经多久没温存了?她都记不得了。
“说什么?”他穿上另一只袖子,开始扣扣子。“如果妳是想告诉我妳有多恨我,那就免了,我已经听过太多次,早就腻了。”
“我不是要说这个。”郝蔓荻控制不住脸红,每次他们吵架她几乎都这么说,他也越来越不在乎。
“那是要说什么?”他扣好衬衫的扣子,拿起西装外套就要走人。“我赶着出门,妳有什么话就快说。”不要浪费他的时间。
“你这么急着出门,是因为莉塔娜,怕她不等你?”郝蔓荻尖锐地说出她的疑问,韦皓天果然立刻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郝蔓荻。
“妳说什么?”他的口气非常阴沈。
“我都知道了。”郝蔓荻冷笑。“你在静安别墅那儿租了一套房,还给她请了许多仆人,花大钱供养她,这些我统统知道。”不要想瞒她。
“谁告诉妳的?”韦皓天瞇眼,猜想八成又是她那一票损友。
“一堆人。”她抬高下巴的回道,眼里装满了对他的控诉。“你在外面养情妇的事,已经传递整个社交界。我是无所谓,但是能不能请你收敛一点,不要做得这么明显?我还想做人,不要让我丢脸。”
“说来说去,妳还是只关心自己的面子能不能挂得住。”人家是怕丈夫会一去不回头,她却只要他做得漂亮,其他的无所谓,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那当然。”她的下巴依然抬得高高的,不让他看到她眼底的伤害。“不然你以为我真的会在乎你和谁交往?我根本不在乎!”
“是啊,妳当然不会在乎。”韦皓天也把姿态摆得很高,不让她知道这句话有多伤他。“反正妳要的只是我的钱,别的女人算什么,对不对?”
他早知道她不在乎他有没有其他女人,不在乎他有没有回来过夜,只是一旦她真正说出口,却比想象还痛上一百倍,他的心痛得都在发疼了。
“对,我只要你的钱,剩下的什么都不在乎!”同样地,她受够了他老是用这个借口攻击她,当初她的确是因为钱才下嫁,但是他们之间应该还有别的,他却连提都不提。
“既然如此,妳就不该像个吃醋的妻子,用不悦的口气质询我,妳应该快快乐乐地祝福我玩得愉快才对!”
“我是诚心诚意祝福你和莉塔娜好好交往,但请你不要那么高调,留一点面子给我,我只想跟你说这个!”
说到最后,两人几乎是用吼的。尤其是韦皓天,作梦也没想到郝蔓荻居然会说出要他跟莉塔娜好好交往的话,让他伤心透顶。
“妳放心,我会跟莉塔娜好好交往,也会保持低调,这样总可以了吧!”他已经死心,她根本不在乎他,一切都只是他痴人说梦而已,她完全无所谓。
“那最好。”然而,他错了!郝蔓荻很在乎他,在乎到连自己都惊讶的地步,可就和韦皓天一样,她也不知怎么表达,又死爱面子,两人因此僵着。
两人的关系发展至此,对彼此都是一种痛苦,但他们却没有人有勇气跨出第一步向对方表白,只得任由情况越来越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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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蔓荻和韦皓天持续冷战,社交圈却掀起一场热腾腾的大战,几乎所有男人都在觊觎郝蔓荻。
她过人的美貌,高挑却玲珑有致的身材,都是让男人疯狂的原因。但最刺激的,莫过于她已婚的身分。那会使他们产生一种偷情的快感,因此每一个男人莫不卯足了劲儿,用力追求郝蔓荻。
反正她早已宣布,她和韦皓天各玩各的,谁也管不到谁。那就表示,他们即便吞了她,也不必负责。天底下哪有比这更好的事?当然是猛追了。
周旋在这些成天巴结她、讨好她的男人堆之中,郝蔓荻不是傻瓜,当然也明白他们的意图,但仍忍不住自暴自弃。
我会跟莉塔娜好好交往。
她总忘不了,韦皓天说这话时认真的模样。看来他是真的很爱莉塔娜,在他心中,她连人家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是个用钱买来的小角色。
她是个小角色,小角色……
“来,蔓荻,喝酒。”
乔治殷勤的送上一杯烈酒,在这群围绕着她打转的公子哥里面,他算是追得最勤的,行为也最大胆。
“好啊,喝再多我都不怕,干杯!”郝蔓荻接过酒,大方地一仰而尽,果然博得满堂彩。
啪啪啪!“蔓荻,妳真厉害……”
在场的男人围着郝蔓荻打闹,一旁的女伴再也看不下去,纷纷摇头。
“蔓荻又开始了,真是。”喝得跟个醉鬼一样,哪像个淑女?
“每天都跟那些男人鬼混,要是被韦皓天知道了,肯定饶不了她,一定会好好打她一顿。”
“他们不是说好各玩各的,妳忘了?”
“对哦,我真的忘了呢!”呵呵。“不愧是留法的,思想真先进,法国那套女权至上的理论全数搬了回来。妳们看她那张嘴脸,一副高高在上,完全玩疯了的样子,跟法国酒吧里面的吧女像不像?”
“真的很像。”
“就是嘛!蔓荻真不象话……”
郝蔓荻在派对中跟乔治大玩调情游戏,看得周遭的人都摇头。同一时间,韦皓天也在银行二楼的公事房内,抱头苦思。
“越靠近华董选拔,吴建华的小动作也就越多,简直就是八爪章鱼嘛!”一会儿朝洋人董事下手,一会儿又拢络华界的官员,搞得他们累死了。
“你还真会形容,慕唐。”傅尔宣附议,“要我看,吴建华不只是八爪章鱼,还是只蜈蚣。听说就连法租界的一些商人,都一面倒向吴建华,势力几乎囊括整个上海。”
“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胜算,年轻一辈的企业家都挺皓天。况且这是公共租界的选举,跟法租界及华界都扯不上边。就算吴建华再有办法,也不能只手遮天。”放心好了。
“说是这么说,但毕竟都住在上海,人亲不如土亲,别忘了吴建华可是道地的上海仕绅。”
说到底,还是皓天的出身害了他。虽然随着时代的演进,门第观念不若以往来得深刻,但还是有它的着力点,不然皓天就不会如此紧张。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毛病,否则就完了。”商维钧突然淡淡冒出一句,韦皓天一听就知道有问题,眼光锐利地转向商维钧。
“维钧,你打听到什么消息吗?”是不是吴建华又……
“跟吴建华无关,但是跟你太太有关。”商维钧知道韦皓天在想什么,但很可惜不是对手出问题,而是他自己的枕边人。
“蔓荻?”韦皓天愣了一下。“她又闯了什么祸?”
“没闯祸,只是玩得很疯。”商维钧皱眉。“我的手下每天都有新消息传进来,说她几乎天天泡舞会,玩得非常尽兴。”
“她每天都泡舞会,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闻。”韦皓天苦涩的说,似乎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问题是她身边现在到处围了一堆人,而且全都是一些素行不良的公子哥儿,你太太也认为无所谓,照样玩得高兴。”以前她再怎么爱玩,都还有节制,现在却完全放开,好像什么事都不在乎似地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