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塔娜比谁都清楚韦皓天的心意,但仍选择照顾韦皓天。她无怨无悔,不只因为他们是朋友,同时也因为他对她太好,不嫌弃她是个风尘女子还处处照顾她,尽可能给她金钱上的支持,她欠他的,又何止区区一个晚上。
韦皓天喝得烂醉如泥,浑身都是酒臭味。虽然早已经月兑掉西装,但领带还紧紧挂在脖子上,莉塔娜只得弯去将领带松开。
“蔓荻……可恶的女人……你就非得这般看轻我不可……”
睡梦中的韦皓天,在莉塔娜为他取下领带时呢喃了几句,听在莉塔娜的耳里只觉得可怜。
她松开韦皓天衬衫最上方的扣子,让他得以顺畅呼吸,接著再蹲下欲帮他月兑鞋,却在无意间瞥见他手指上的伤口。
这伤口,她早就看见了──就在那天他来找她聊天的时候。当时她没问他受伤的原因,事实上也不必问,这一定是他气愤痛捶某物时留下的伤口,有可能是墙壁。
她小心翼翼地抚著那道伤痕,明白他深深受伤了。有形的伤口很快就能愈合,但留在心里无形的伤口,却会随著时间的流逝越扩越大,直到制造伤口的人用爱将它抚平。
它能被抚平吗?
这一点,谁都没有把握。
制造伤口的人是郝蔓荻,也只有她有能力治愈,其余的人都没办法。
爱情的本质是痛苦,每个人都为它所苦,却没有人能够挣月兑。
轻轻为韦皓天盖上被子,没有人比莉塔娜更清楚爱情的本质,但她仍旧无怨无悔。
次日,阳光普照。
韦皓天在强烈的日照下,抱著疼痛的头起床,这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他的房间。
……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在这里?
宿醉未醒的韦皓天,先是搞不清自己的所在地,后来才想起自己和郝蔓荻吵架负气跑来“地梦得”喝酒,之后的事就完全不记得了。
“你终于醒了,要不要喝水?”莉塔娜手拿著一杯白开水朝韦皓天走近,他伸手接过水杯。
“我睡死了。”他咕噜咕噜地喝完杯子里面的水。“现在到底几点?七点还是八点?”
“已经十点钟了。”莉塔娜抬头看房间内的挂钟,似乎每个来此的男人都在赶时间。
“这么晚了?糟了!”韦皓天急急忙忙地跳下床,拿起西装穿上,才发现脖子上的领带不见,扣子也被打开几粒。
“我、我没对你怎么样吧?”他醉得一场糊涂,有点担心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遂问。
“你很怕对我怎么样吗?”莉塔娜淡淡地问,心里也许已经受伤,但外表看不出来。
韦皓天愣住了,一时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莉塔娜以笑容解围。
“没有,你没有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莉塔娜说。“如果有的话,你的衬衫就不会还穿在身上,对不对?”
这是很傻的问题,只有没有常识,或是很心焦的人才会问这个蠢问题。
莉塔娜明白他就属于后者,他在为自己留郝蔓荻独守空闺而心焦,即使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她是否会乖乖留在家里等他,他依然觉得焦虑。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匆匆搞好衬衫上的钮扣,接著打领带。
“没关系──”一阵剧烈的疼痛忽地侵袭莉塔娜的头部,让她痛得话都说不出来。
“莉塔娜,你要不要紧?”韦皓天抽掉领带放进西装口袋,赶到莉塔娜的身边察看她的情况,只见她嘴唇发白,头似乎很疼。
“不、不要紧。”她伸手推掉韦皓天的关心。“只是头痛,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没事。”
“我觉得你还是去看个医生比较好。”韦皓天皱眉,总觉得不放心。
“都说没关系了,你怎么这么啰唆?”莉塔娜努力呼吸平息疼痛,一方面还得尝试挤出笑容。
“你有这个毛病多久了?”韦皓天眯眼,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发作。
“最近才开始。”她自己也不是那么清楚。“可能是最近的工作量太大了,才会累出毛病。”
“我说过,我可以帮你还掉所有债务。”韦皓天已经数不清第几次提出相同的提议,一样被拒绝。
“谢谢,不用了,我想保留一点自尊。”莉塔娜婉拒。
她是皇族,皇族有皇族的骄傲,虽然暂时落难,但基本的骨气还是有的,她不需要别人施舍。
“你是一个真正的公主。”流亡到中国的沙俄皇室贵胄太多,却没有一个人像她这般坚强。
“这是我听过最好的赞美。”她本来就是个公主,如果俄国皇室没有被推翻的话,也许早已嫁给某个公爵当公爵夫人,享尽荣华富贵。
“莉塔娜。”
只不过,命运就是这么讽刺。俄国皇室终究被推翻了,她也从原来的伯爵千金,落魄到上海的白俄火腿店当妓女,谁能说命运不讽刺呢?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离开这里,找一份正当的工作。”也许当钢琴老师,或是家庭保母都好,就是不该当妓女。
莉塔娜不答话,她也想离开这里,尤其她最近常常闹头痛,浑身的骨头也痛得紧,妓院的工作,确实越来越不适合她了。
“我会考虑。”或许他说得对,是该离开这里了,换一个新的环境。
“太好了。”韦皓天松了一口气,总算成功说服她。
“我先走了。”韦皓天戴上帽子。“你什么时候准备离开这里,就什么时候通知我,我会派人过来处理。”无论是债务或是新住处,他统统包。
“再说吧!”莉塔娜点头。“谢谢你,皓天,你真关心我。”
“应该的,我们是朋友。”韦皓天匆匆留下钱,即转身离去。这次他留下一百元,是一般工人两个半月的薪水。
莉塔娜叹口气拿起一百元,明白这是韦皓天表达友谊的方式。但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方式有多伤她,也多教她无法拒绝。
“莉塔娜,老板要跟你算帐了。”算韦皓天留宿一晚的钱。
“我马上下去。”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现钞,怀疑自己还能够忍受这样的生活多久?完全没有尊严和自由。
她仰头看著狭窄、低陷的天花板,好渴望能从这座笼子飞出去,她好渴望、好渴望,好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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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金融界韦、郝两家联姻,在这场豪华婚礼里面,出现了一则有趣的花絮。作风一向洋派的新娘郝蔓荻女士,穿著大胆的巴黎时装出席自己的结婚派对,据目击者表示……
接下来就看见记者对著昨日发生的事情加油添醋,把一桩好好的婚事写得跟场大灾难一样,简直夸张得可以。
“太太呢?”韦皓天眉头深锁的丢下报纸,他早料到那些报社记者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但写成这样也未免太过火了。
“还没起床。”姆妈等在一旁接过韦皓天递给她的帽子同时回话,韦皓天又皱眉。
“已经快十一点了还在睡?”他看著气势磅礴的白色大理石回旋梯,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生气,至少她没出去。
“我不清楚,老爷。”姆妈不敢多话。“我只知道,今天早上去敲太太房门的时候她没回应,所以我猜想她应该还在睡。”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韦皓天也不为难姆妈,干脆亲自上楼去,看郝蔓荻是否真的还没起床。
他先回自己的房间,再打开相连两个房间中间的那扇门,静静地进到郝蔓荻的房间。
就如同姆妈说的,郝蔓荻还在睡觉。她睡得很熟、很安稳,心形的小脸在白色蕾丝花边的托衬下,像个从白色玫瑰里头诞生的小鲍主,带著一种脆弱又娇艳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