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的关系只是一般的客人和酒女,我当然希望你喝到死,最好把整间酒吧的酒都喝光。”莉塔娜淡淡微笑,智慧全表现在眼底。
“你知道吗?”看著莉塔娜,韦皓天有感而发。“我一直觉得你待在这个地方很可惜,你可以有更好的出路。”
十几年前发生的逃亡潮,莉塔娜也是跟著逃来上海的沙俄贵族之一。当时她还小,不过七岁。她的父亲在俄国时是个伯爵,拥有许多土地和产业,是个不折不扣的贵族千金。
谁知道一场大革命下来,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一夕间化为泡影。她父亲携家带眷地带著妻小逃命,本想去欧洲,但因为没赶上船期,只好先逃到上海来。刚到上海的时候,他们的日子还过得不错,她父亲仍不改在俄国的习惯,挥金如土,夜夜笙歌,日子过得跟在俄国时一样惬意。
十年下来,他非但把手边的钱悉数花光,还欠了一债。逼得他不得不把脑筋动到妻女身上。当时十六岁的莉塔娜就是这样被卖到“地梦得”来的,因为她父亲贪得无厌,还想从她的身上继续捞好处,如今她父亲虽然已经过世,她还是只能在这里工作,算算已有五年。
“不要老谈我的事,也谈谈你的吧!你已经订婚了,再来这个地方找我,没关系吗?”莉塔娜算是四龙之外,韦皓天最亲近的朋友,他有什么事都会告诉她。
“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也不在乎!”想起郝蔓荻闹著要退婚的模样,韦皓天忍不住又倒了一杯酒,拿起来一仰而尽。
莉塔娜默默地打量坐在她对面的韦皓天。他是她见过最出色、同时也是最专情的男人。他总是不断在她耳边,说郝蔓荻如何如何的。他对她的爱慕和思念,无论相隔了多少时间、多远的距离,都不会改变,那只有很坚强的男人才办得到。
只可惜,如此坚强的男人不是她的,她对他的爱慕,只能默默放在心底。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只有听他倾诉,告诉她:他是如何地深爱著另一个女人,很讽刺,但这就是现实,谁要她只是一名落难的贵族?
“又发生了什么事?”她亲眼看见他从一个满心期待的追求者,到愤怒的未婚夫,但他好像没有丝毫取消婚约的意思。
“没什么,只是心情不好而已。”他伸手又要拿酒瓶,这次莉塔娜比他的动作还快,抢先一步为他倒酒。
“既然你心情不好,我就说笑话给你听好了。”她也不深入追究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他若自己想说的话,就会说了,不必多问。
“你要说什么笑话给我听?”韦皓天端著酒杯问莉塔娜。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笑话。”莉塔娜承认她没有笑话可讲。“你知道,我根本没有幽默感。”
这才是最好笑的笑话,韦皓天忍不住炳哈笑出来,边笑边摇头。
“心情好多了吧?”莉塔娜又为他添一杯酒。
“好多了。”韦皓天咧嘴一笑。“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找你聊天的原因──没有压力。”
不单是他,这恐怕是所有男人向外发展的主要因素,当然,这也可能是借口,用来掩饰个人不忠的行为。
“反正我就只有这点好处。”莉塔娜这句话不无自嘲的成分,她早已表明他想怎么样对她都无所谓,他却只喜欢找她聊天。
“不止,你还很会弹钢琴。”韦皓天摇摇手指纠正。“你弹奏的技巧,是我见过最棒的,当钢琴老师都没问题。”
“谢谢,我母亲就是最出色的钢琴老师,我所有会的技巧都是她教给我的。”谈起她已逝的至亲,莉塔娜的眼神不禁黯淡起来,口气极其忧伤。
韦皓天能做的,就是拍拍她的手,鼓励她振作。
“我该走了,还得去张罗婚礼的事。”发泄完了一肚子的不满,韦皓天留下酒钱起身。
“你不必给这么多的。”四十元,这是一般工人一个月的薪水,她不值这个价钱。
“收著就是。”他知道她生活困难,父亲留下的庞大债务,让她月兑离不了灵肉生活,他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帮忙而已。
“那就谢谢你了。”莉塔娜收下钱,送韦皓天离开酒吧,一直等到他的车子走远了还不忍离去。
她真正要的东西不是钱,是他的爱,但他给不起,她也要不起,真实的状况是……
“莉塔娜,你还在外头磨蹭什么?快进来招待客人!”
这才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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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星期像飞箭一样地过去,他们的婚礼最后终于决定在韦皓天开设的私家花园举行,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免不了又起了一番争执,就因为郝蔓荻坚持要在“法国公园”举行婚礼,这让韦皓天很火大,指称她别有用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搞什么鬼。”
韦皓天毫不客气地掀郝蔓荻的底。
“你一天到晚都在法租界里跑来跑去,尤其爱跑‘法国公园’,你就这么喜欢招蜂引蝶?”维钧派去监视保护她的手下,没有一个不是带回来相同的消息,教他不得不怀疑。
“我什么时候招蜂引蝶了?”无故蒙受不白之冤的郝蔓荻叫屈。“我以前就时常跑‘法国公园’,又不是最近才开始去的,你凭什么乱诬赖人?”
“是这个样子吗?”韦皓天冷笑。“怎么我听到的消息,都说你到‘法国公园’和一群男人打情骂俏,猛抛媚眼?”
“你又派人跟踪我!”郝蔓荻倒抽一口气。
“是保护不是跟踪。”韦皓天冷冷纠正郝蔓荻。“你已经跟我订婚,就是我的资产,我当然得好好保护我的资产。”
他说这话有一半的成份是故意伤她,谁教她这半个月来都不给他好脸色,他当然得回敬一二。
“你果然不是文明人,把未婚妻当做是资产。”这是个女权抬头的新时代,他到底懂不懂趋势?
“如果你还有身为未婚妻的自觉,就不会招摇饼市,到处勾引男人。”他讽刺郝蔓荻没常识,这都不明白。
“我没有勾引男人!”她或许喜欢卖弄风情,偶尔和男人开点小玩笑,但她一向洁身自爱,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这么说她,太过分了。
郝蔓荻高声辩解。
“去说给那些新闻记者听吧!或许他们会相信。”韦皓天轻蔑的冷哼,摆明了不相信郝蔓荻。
随著韦皓天这句话,郝蔓荻气得拳头都握起来。
没错,那些专跑社交圈的新闻记者,总爱用“风情万种”、“娇媚动人”来形容她。表面上说得好听,实际上是在讽刺她不检点,但那都不是真的,但他好像打定主意不听她解释,那她又何必多费唇舌?
“随便你爱怎么想,反正我不在乎。”他竟然敢暗示她行为不检,那她就不检点给他看,让他丢脸。
韦皓天气得牙痒痒的,说是想伤害她,结果受伤的却是自己,他还真是个彻头彻底的大笨蛋!
“很好,那就随我安排了。”他不客气的警告道。“别忘了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毕竟这是你最后一次能在这么多男人面前展示自己,千万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不必你提醒我,我也会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她尖锐反驳,就是不让他在口头上占便宜。
“是啊,我差点忘了你最爱卖弄风情,招蜂引蝶!”他冷冷讽刺,酸溜的语气也不遑多让。
两人各自撂话以后不欢而散,令人怀疑他们两人的婚约是否还能继续维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