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去德国。”
一回到家,她就表明心迹,表情之倔强,前所未见。
“妳说什么?”同样地,黎柏勋也比平常更强硬,这次黎茵茵却不退让。
“我说,我不要去德国。”她不知打哪儿找来的勇气,或许是她父亲当面拒绝夏瀚希太刺激她,让她产生一股强烈的叛逆,不想再受人摆布。
“不可以,希德先生已经答应要收妳为学生,说什么妳都得去。”黎柏勋冷冷的说道,由不得她任性。
“什么?”黎茵茵愣住,她怎么都不知道这件事?
“一个钟头前,希德先生刚来过电话,说要收妳为学生,要妳尽快到德国。”他一接到电话,马上赶回家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谁晓得她竟然跑去参加化妆舞会!
“但是、但是他不是还在全世界巡回演奏,怎么会……”
“已经结束了。”黎柏勋极端愤怒地回应她的一脸痴呆。“妳连希德教授的动态都没注意,可见妳根本是玩疯了,枉费我花了这么多心血栽培妳。”
黎柏勋痛心疾首,痛斥她太不应该。黎茵茵本该羞愧的低下头,但她已经受够了,再也不想当个无生命的洋女圭女圭,任人摆布。
“……对,我是玩疯了,而且我觉得很快乐。”
令黎柏勋大感意外地,黎茵茵非但没有检讨自己的行为,反而大方承认自己的错误。
“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快乐,一点都不想恢复正常。”
“茵茵……”
“爸,我不要去德国。”黎茵茵的口气益发坚定。“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想当只笼中鸟,听从您为我安排的一切。”
“茵茵!”
“我不要去德国!”她已经决定。“我的人生要由我自己安排,过去我听您的,现在您也该听一听我的心声,我不想去德国,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
“啪”地一声。
一个巨大的力道,将黎茵茵的脸打偏到另一边去。黎茵茵抚着发红的脸颊,慢慢转过来看她父亲,这是他第一次打她,真的好痛。
“妳以为那小子对妳是真心的吗?”真正痛的是他的心,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他。
“妳以为夏瀚希说要跟妳结婚,是真的?告诉妳,这些都只是夏瀚希的诡计,他只不过想利用妳来对抗我。”不要傻傻上当。
“我不相信!”黎茵茵死命地摇头。“瀚希哥才不会这样对我,他是真心爱我--”
“真心爱妳?”黎柏勋冷笑。“妳到现在还被他骗得团团转,他若真心爱妳,就不会故意在答录机上留言,指引我去找妳。他这么做,只是想当面羞辱我罢了。”
“什么留言?”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要妳别忘了去赴约的留言!”黎柏勋气呼呼地吼道。“我就是听了这些留言,才知道妳人在那里。”
“也许瀚希哥他只是怕我忘记去赴约。”她还在为他辩解。
“是这样吗?”黎柏勋冷笑。“忘了只要提醒一声,有必要把时间地点和举办舞会的目的重复一次,他有这么傻吗?”
他有这么傻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瀚希哥是他家三兄弟中最聪明的,虽然有点坏,有点任性,但绝不笨。
“我不信。”爸爸一定听错,或有人恶作剧,瀚希哥绝不会这样对她。
“妳可以自己证实。”黎柏勋要她自己走到电话答录机旁边,亲耳听电话录音。她迟疑的走过去,心中祈祷这只是恶作剧。
“嗨,茵茵。”
然而从答录机里面窜出来的呼唤,像是晴天霹雳,将黎茵茵的愿望当场打碎。这是那个海神装扮男人的声音,她认得,他的声音特别温柔。
“我是Hank的朋友,我叫Ken。Hank要我提醒妳,别忘了今天下午三点钟的舞会。记得要打扮哦,这是化妆舞会。还有,妳还记得舞会的地点吗?为了怕妳忘记,我再重复一次,地址是……”
接下来,就只听见Ken用柔柔的声音,反复强调舞会的地址。当然,他也没漏掉舞会是在夏瀚希家举行,并且说很期待她的光临,大家都很想见她。
“喀。”
留言结束,黎茵茵的心也在同一时间破碎。原来她爸爸说的都是真的,瀚希哥真的有叫人在电话答录机里面留言,故意留下线索,好让她爸爸能够找到她。
我把她交给你,算是任务完成喽!
她想起Ken和夏瀚希两人哑谜似的对话,当时听不懂,如今却格外清晰。
这是我精心为妳策划的化妆舞会,希望妳会喜欢。
她亦想起他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当时她以为他是为了娇宠她,才特别举办化妆舞会。因为他是那么开心地带着她跳舞,带着她不停地转啊转,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到了天堂,谁知道竟是残酷的地狱。
别忘了今天下午三点钟的舞会,记得要打扮哦,这是化妆舞会。
邀请卡上写的是两点半,不是三点。当她到达舞会已经两点五十分,她和瀚希哥再跳了一阵子的舞,刚好三点,因为她隐约有听见钟声,莫非那是暗示?
那是暗示。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才体会到夏瀚希的可怕。他设了种种陷阱让她往下跳,这些陷阱都瑰丽到令人目眩神迷,不想察觉。但他在迷惑人的同时却也不忘准备解药,这通留言,就是最有效的解药,她已全然清醒。
“妳都懂了吧?”
是的,她都懂了,懂得他为什么把时间定在两点半。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她父亲会回来。也知道她为了见他,甘愿冒任何危险,即使被她父亲发现她不在家,也在所不惜。
“妳都明白了吧?”
是的,她都明白了,明白自己掉入了什么样的陷阱。就像她父亲说的,他根本不是真心爱她,只是利用她对抗她父亲,而她竟傻傻地成了他的棋子。
“茵茵……”
她不知道她哭了,这并不是新鲜事,她本来就爱哭。问题是以前她的泪水多半掺杂了撒娇,可是这次的泪水是纯粹的痛,瀚希哥怎能这样对她?
“呜……”她痛到忍受不住,整个人蹲下来痛哭。如果大地愿意裂开一条缝将她吞没,她会很感激,但是它没有这么仁慈,仍然密合得好好的,破碎的只有她的心。
她的心好痛……
悔恨的泪水,像是地震过后的海啸,将她无情吞没。原来她所谓的“爱情”,在别人眼里不过是笑话,她的单纯无知,成了最佳的利用工具,她的父亲也因此而受到伤害。
“茵茵。”黎柏勋蹲,将黎茵茵拥入怀里安慰。如果说夏瀚希策划这一切只是为了击败他,那么他做到了。他心中的泪水,已经化为实际的涓滴,湿润他的眼眶。
“不要哭了。”都怪他保护得不够严密,才让夏瀚希有可乘之机。但是再也不会了!从现在开始,他会加倍看紧他心爱的女儿,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听爸爸的话,把这一切忘掉,到德国重新开始。”有了这一层距离的屏障,夏瀚希再也碰不到她,反正他也只是玩玩而已。
“德国?”黎茵茵看着黎柏勋,彷佛到这一刻才听清楚他的话,事实上他已经讲过好几次。
“去德国好好的学琴,学点真本事回来。”黎柏勋点头。“过去是我不够小心,才会让妳分了心。这次难得希德先生肯收妳为学生,妳一定要好好把握,不要再放纵。”
原来,她爸爸把她这次的恋爱,当成是“放纵”,黎茵茵哭笑不得。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其实都把她当成所有物,都以为可以随他们的喜好拿捏,只是运用的方式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