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无视於他哀求的眼神,她拚命点头。“既然展示会失败,就表示我跟陶艺无缘,不适合从事这一行。”
没有的事,分明是因为她太冲动,禁不起猛男的刺激,和缘分没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充满了不祥的前兆。“你借我钱吧,大概要五十万!”
随著她兴奋口气下的,是一张抽搐的脸。可怜的霍尔只能往后靠著沙发椅背调匀气息,挽救他差点因心脏病发作挂掉的小命。
“你……你借这么多钱做什么?”老天,谁来救他?他已经快要不行,快要气死……
“插在墙壁上。”他就已经快要病危,她还来雪上加霜。
“插在墙壁上?”天啊,救救他吧!这个女人疯了,他也陕疯了……
“对啊!”她兴奋的点头。“我曾看过一本介绍前卫艺术的书籍,里面就曾经提到过这个idea,我觉得相当不错,想实际实验看看。”所以才跟他借钱。
“这个伟大idea的发明人,有没有说过,他想表达的是什么?”他的胃好痛,老天为什么还不来救他……
“当然有了。”她面露无限崇拜的神情。“作者想藉此讽刺人们追求财富的贪念,因此在墙上插满了美金,顺便也暗批国际强权透过经济运作的方式,间接控制全世界。”也就是全球化的危机。
“听起来很了不起。”他无力地附和。
“可不是吗?”赞叹那个勇敢的天才。“不过我不想抄袭别人的创意,我想要有自己的东西。所以这次我决定不用美金,用台币,而且要用两千块的纸钞。”
“干嘛非用两千块钱的纸钞?”他不解。“那只有在贿选案中才会出现。”一般升斗小民,都不会拿它去买菜。
“没错,有死伤,你的sense真好!”她十分惊喜的看著他。“我就是想藉此讽刺台湾特殊的选举文化,没想到我一说,你就知道了,我们两人真有默契!”
余贝儿牛头下对马嘴兴奋地说个不停,霍尔立刻闭上嘴巴,省得说错话遭人误解。天晓得他不过是直觉地说出前阵子发生的新闻,就被人扫上艺术天才的皇冠,他何德何能。
“怎么样,有死伤,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完成这次的实验?我保证会很有成就感。”
是啊,能把两百五十张两千元大钞插在墙壁上,肯定很有成就感。但钱是他的,他不想冒险,他还要留著这些钱去贿赂。
“有死伤,你说话啊!到底要不要投资?”
“投资”,她用错词了吧?那叫“血本无归”。谁晓得等那些钱从墙上拔下来还能不能用,总不能连水泥块都一起拔去中央银行,请求他们帮他想办法吧?铁定会被赶出来。
“不要,我不要投资。”想到紫花花的钞票,就这么葬送在她的破idea之下,他二话不说立刻拒绝。
余贝儿没想到他竟然会说NO。先来一阵拳打脚踢,再来一阵勒颈恫吓,把他从原先的豪气干云勃到频频求饶,大声喊OK。
“好啦好啦,我投资就是。”再不答应,就要断气啦。“你先把要用的墙面做起来,明天我再把钱拿回来给你做实验,这总行了吧!”
熬不过她非人的折磨,霍尔只得含泪加入她的实验计划,贡献出他的银行存款。
“这还差不多。”得到他的首肯后,余贝儿才满意的放开他,蹦蹦跳跳地去为明天的实验预作准备。
只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就当余贝儿高高兴兴的坐在家中,等待前去提款的霍尔剥削他的银行存款,以满足她贪婪的创作欲的时候,她巴望多时的门铃终於响起,走进她最爱的邻居。
“你回来了——”她才刚开门,霍尔就提著一个袋子有如闪电地走进来,砰一声在地面前放下。
“这里都是……”她感动不已的看著她脚下的黑色袋子。袋子鼓鼓的,看得出里面一定有不少钱。
“都是你要实验的材料。”他点头,一副壮士断腕的酷劲模样,让她好想吻他。
“谢谢你,有死伤。”说真的,她这辈子没见过比他更有义气的人,竟然真的去提五十万给她插墙壁。
“小事一桩,贝儿。”他仍是那副酷样。“快把你的水泥墙推过来,我要亲手参与这项伟大的实验。”
“我马上去推。”艺术的力量果然惊人,她几乎可以看见他的头顶上高挂著的神圣光环。
炳雷露亚,他被感化了。
余贝儿用著无限崇敬的心情,把她忙了一个早上的水泥墙推至他们所在的大厅,然后恭敬地往后退一步,等待霍尔打开黑色袋子,拿出两百五十张两千元大钞。
墙还没乾,正是插上这些纸钞的大好时机。数大便是美,整面墙插满了钞票的情景一定很壮观,快用相机把这个奇景拍起来……
“你说得没有错,这个idea的确有其可取之处,我不该妄下断言,否认它的价值。”
将整个袋子里的钱都插在水泥墙上,霍尔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作品,再次领悟到“数大便是美”这句千古名言,并后悔自己目光浅薄,不懂现代艺术的精髓。
“你觉得呢,贝儿?”他越看自己的作品越满意,口气越得意。“这个场景的确很壮观,不是吗?”
的确壮观。偌大的水泥墙,只见黄色的冥纸由正中央朝四方放射,有如蜘蛛网似地攀附在泥墙上,形成一种诡异的美感,相当引人侧目。
“有死伤。”余贝儿已从原来的震惊错愕,到手握重拳,差一步就要吐血身亡。
“什么事,贝儿?”他仍陶醉在自己非凡的创作才华之中,一点也没有发现身边的余贝儿已经濒临忍耐的极限。
“我们昨天不是说好,是拿五十万吗?”冷静下来,余贝儿,说不定他只是跟你开玩笑,真正的现金还在袋子里面。
“没有错啊,贝儿。”他奇怪的看她一眼。“香铺店的老板跟我保证,这里绝对有五十万。最中间那叠金币还是免费赠送的,换算成阴间的币值,可能有五万哦!所以我们赚到了。”
霍尔不愧是个精明的商人,杀价的功夫一流。买菜兼要葱,连免费的冥纸都一并扛回来,气煞余大小姐。
“赚你的大头鬼啦,混蛋。”她气得头顶生烟。“你是存心整我是不是?我是要讽刺现代的政坛,顺便讽刺现代人们拜金的心态。你无缘无故弄来这么一堆冥纸,叫我讽刺谁?”没水准。
“你可以改个方向,讽刺鬼啊!”他建议。
“有死伤!”
“你以为阴间的人就不拜金、不市侩吗?”太幼稚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人们就不必发明纸钱了。”光念阿弥陀佛就行。
这是他的另类思考,余贝儿虽不屑,却也无话可说,只得胀红了脸,怒视霍尔。
说好了要借五十万给她,却背著她买了价值阴币五十万元的冥纸回来。她要不讨回公道,她就不叫余贝儿。
“我打死你!!”竟敢戏弄她。
乒乒乓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游子商先生,这里有阴币五十万,敬请笑纳。
气死她了。
一个人独自在街头游晃,余贝儿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怨恨形容,再想不开一点,可能还可以去演“咒怨”,诅咒霍尔个够。
那家伙分明是故意找碴嘛!他若真的舍不得那五十万,大可大方的告诉她,用不著搞出那么多冥纸侮辱她的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