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哪一首?”她没想到他竟也如此风雅。
“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他淡淡微笑。“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蔺婵娟在他才刚说完前半段之后,便接着说后半段,说完了以后才笑着说——
“我也喜欢这首词,很有意境。”在月光的照耀下,她露出灿烂笑容,看得她的丈夫都呆了。
“再笑一次,这是你第一次对着我笑哦。”他兴奋地对着她眨眼睛,快乐的模样,宛如一个得到至宝的孩子。
“胡说,我以前就对你笑过。”她好笑地睨着他。
“但那是在黑暗中,而且是唯一的一次。”他反驳。
没办法,她只得对着他再笑一次,笑容一样明艳动人。
“你好美,婵娟!”冲动之余,他把她拥入怀里,抱得紧紧的。
“真的好美……”感谢老天爷把她赐给他,让他获得别人无法获得的喜悦。
“你确定我的笑容真的很美吗?”她仰起头要他再确认一次。“你以前老说我的表情像纸人。”
不动也没反应,那倒是。不过那是以前的她,自从成婚之后,她已改善许多……呃,至少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是好一点了。
“就算是纸人,也是最漂亮的纸人。”幸好他以前泡马子的那套没全忘。还可以拿出来应付一下。“别忘了你家号称全金陵最厉害的杠房,扎纸人的功夫一流。”
他这马屁,显然拍得有些过头,不过她原谅他,谁教他说她是最漂亮的纸人,还设法弄了一桶蟹给她吃。
蔺婵娟她大人有大量,决定不和他计较,只管倚着仲裕之,和他一起赏月。正赏得有趣之际,忽地感觉仲裕之的胸膛起伏,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她直起身,好奇地看着她老公,发现他又是咳声连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模样煞是尴尬。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他一会儿扶住她的肩,一会儿把手摆在自个儿的背后,表情僵硬得可笑。
“问啊!”尽避她很想发笑,但她还是装出一脸平静的样子。
这让他更加坐立不安。
“呃,咳咳。”该死,他的喉咙怎么突然这么痛?“我是说……咳咳。”他停顿了一下。“我是想问……咳咳。”他又清了一下喉咙。“我是想问’——当初你怎么会答应我的求婚?!”
说了,不,应该说是吼了。要是每次他一有个不好意思说出来的事,都用这一套,那她敢保证要不了几年,就得完全失去声音。
“那个时候你不是就已经知道答案?”她不给他正面回答,反逗他。
“是啊,是为了挽救你的名声和事业,我怎么会这么笨?”他像颗泄了气的鞠球,顷刻颓废下来。
“但我以为你至少对我有一点感情。”他的表情如同一个被丢弃的孩子。“虽然是因为方便结合,但起码应该有点好感,否则怎么继续走下去……”
仲裕之唠唠叨叨,字里行间满是伤害,还有他的表情也是。
“大多数的夫妻,先前也都没有感情,还不是一样携手走过人生。”蔺婵娟淡淡反驳。
“话是这么说没错。”他被堵得有些难堪。“但我还是希望我们的婚姻能有感情做基础……”
“我若对你没好感,是不会嫁给你的。”
“咦?”
“我若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可能答应你的求婚。”瞧他那副痴呆的蠢样,唉。
“你是说……”他的表情依然呆滞。“你的意思是,你早就对我有感觉,才会答应我的求婚?”他不是作梦吧!
蔺婵娟点头。
“天啊!”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感觉的?”原本他以为这是权宜之计,没想到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她早喜欢上他。
“不知道。”
正当他兴奋之际,她当着他的面,泼下一盆不小的冷水。
“婵、婵娟!”他扬声抗议。
“这很重要吗?”她用反问抚平他脸上的难堪。“喜欢就是喜欢,什么时候开始?从哪里开始?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要彼此能够确定不会轻易结束,这才是婚姻的真谛。”
蔺婵娟这一番见解,霎时有如棍棒一棒打在仲裕之的头上,使他茅塞顿开。她说的对,喜欢上就喜欢上了,谁还管他何时开始,最重要的是能确定不会结束。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在意——
“我怎么知道你哪一天会不会突然改变心意,说不喜欢我了?”他委屈地嘟起嘴。“像你这种没感觉的人,答应得快,拒绝得也快,我实在很没安全感。”
说的也是,她的确没什么感觉,相对地,也不容易给人感觉。
“我可以给你安全感。”她决心多付出一些。
“怎么给?”他怀疑的看着她。
“这么给。”她二话不说,拉下他的颈子,用实际行动保证;他们绝对能够携手走完人生。
窗外明月高挂,窗内恋人私语切切。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十章
自从他们两个人成亲以后,金陵的流言一下子减少了不少,甚至到达无聊的地步。人们在酒肆里啃瓜子,大口大口的灌酒,突然间发现,现在的金陵真是一点乐趣也没有。
无聊,真是无聊。
酒肆里的瓜子丢满地,谁也没兴致理。
以前桑绮罗那四个娘儿们还没成亲的时候,他们还有人可批评。现在她们一个个全都嫁人了,顿时失去攻击的目标,闲聊再也不复当初的乐趣。
想当初他们骂得多愉快啊,可现在呢?唉!
人们猛啃瓜子。
倒不是她们的行径有收敛多少,而是她们现在都有老公罩着。她们嫁的老公,不是最厉害的讼师,就是商贾大户,尤其最后出嫁的蔺婵娟,更嫁给整个金陵最有钱的人,叫他们想说缺德话前,都得先掂掂自个儿的斤两。省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么说来,他们就不敢讲了吗?
错!他们照讲不误,而且说得更厉害。这会儿他们找不到话题,干脆合起来打赌,仲裕之和蔺婵娟这场婚姻的寿命能有多长。
一年?两年?
有人把说话的人挥开,铁口直断是三个月。
三个月?这太离谱了吧……
不离谱、不离谱。依照仲裕之过去的纪录,三个月还算便宜他了呢!应该是一个月。
一个月?!
就同你打赌一个月,敢不敢赌?
赌了。
好多人把银两拿出来。
酒肆里人人争相下注,就怕他们的婚姻维持超过一个月,害他们赔本。
就在酒肆里争先恐后丢银子的同时,商业街这头也没闲着,一样热闹得很。几个月前才出现过的丧绰,又一次出现在同一条大街上,而且这回声势浩大,不仅仅只有他一人,而是一大票。
且看那一堆响绰、虫绰、臭绰等等,声势多么吓人啊!他们各自拿出不同的道具,使出看家本领,哭死哭活的要钱。凡不给者,就泼尿、甩毒蛇的到处吓人,嚣张的行径,连盗贼都要畏上三分。
为首的丧绰,笑得好不得意。前一次他在此地栽了个跟斗,这次要连本带利要回来。
哭丧哭到杠房去?
那有什么关系!
掌柜的精于此道不给,但对“脏”她就没办法了吧!这回,他非要他这些好兄弟们帮他讨回公道,吐吐这口怨气不可,否则就枉生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