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伤不了我。”她面无表情的要他放心。
“听你在胡扯!”就会逞强。“你老早受伤,而且伤得不轻。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伤心欲绝。
“我的表情和平日没什么两样。”蔺婵娟不好意思说他的头壳坏掉,但他的说法真的很奇怪。
“呃……”可恶,还当真是一模一样。“反正我就是懂得你的心思,你嘴上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你其实挺在意外头那些流言,对永平号造成的伤害。”
此话倒是不假,若单单只针对她,或许她倒不会那么在意。偏偏这些流言已严重危及到永平号的声誉,让她百口莫辩。
要是祖先们地下有知,他们辛辛苦苦一手创立出来的事业,就这么让她给毁了,恐怕也会在地下跳脚吧!
一想到她已令祖先蒙羞,蔺婵娟就再也说不出任何倔强的话,只能缄默。
“说到底,这错都归我。当初在接到信时,要能再多想几下,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仲裕之不能原谅自个儿的粗心大意,因而自责不已。
蔺婵娟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他这份心意,默默放在心底。
仲裕之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紧张,拼命清喉咙。
“所以婵娟我想——咳咳!”他一副快被勒死的模样。“所以我想——咳咳!”
他欲言又止。“我想——咳咳!”
“我去倒一杯水。”见他快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蔺婵娟转身就要倒茶。
“不、不用了!”仲裕之疾声阻止她。“我不想喝水,我只是想……只是想……向你求婚!”
说了,他终于说了。
他咳了半天,支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憋了许久的话说出口,现在就等她的反应。
蔺婵娟看了他非常多眼,多到他以为自个儿长了两个头。或是生了四只眼睛,她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看过他。
“传教士的事已经解决,你不需要这么做。”蔺婵娟淡淡回绝他提出来的要求,急得他连声诅咒。
“这和他们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想跟你求亲。”他急得额头猛冒汗。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的名誉已严重受损。因为、因为我的名声也不好听。因为、因为这样,我们干脆配成一对,你的意下如何?”
完了!
当他哕哕唆唆的把这些话说完,又看见她空白的表情,马上就发现说错话,他不该这么说。
他懊恼的搔搔头,好想杀死自己。正经的话不会说,光会扯些有的没有的,他这是什么个性?
正当仲裕之心想完蛋的当头,蔺婵娟的身体却突然动了一下,淡淡的道——
“我答应。”
仲裕之扬起的手当场僵住,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他听错了吧!
“我说答应。”她的表情还是一样平静。
“你答应?”他没听错。“你答应?!”老天,今天一定是他最幸运的日子,但他还是不安心。
“你是不是又跟我开玩笑?”先确定一下比较好,免得空欢喜一场。
“不是。”她依然面无表情。“我是真的答应你的求婚。”
她答应他的求婚,但为什么她的表情还是——
“可是你的表情一点没变。”一般女子遇着这个时刻,不必欣喜若狂,少说也该含羞低头,可她却是一脸空白。
“我天生就这个样子。”她可没有勉强他一定得接受。
“好吧,这个样子就这个样子。”谁叫他犯贱,只喜欢她。“咱们就这么说定,不许耍赖。”
她居然答应嫁给他!
两个人之间的婚约,就在仲裕之一头热的情况下敲定。
至于蔺婵娟这边呢?
当然还是没有表情。
★★★
剧情急转直下,蔺婵娟和仲裕之两个人竟然要成亲了。这吓坏了许多人的心脏,摔破了好几只茶壶,每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街头议论纷纷。
原先等着看好戏的人,这会儿改为肃然起敬,两大怪人的结合引人侧目,自然制造出不少话题。
人们谈啊谈的,说啊说的,话题全集中在仲裕之多有钱身上。他们并且讨论这些钱的来源,还无聊的打赌,等他们成亲以后,蔺婵娟会不会也跟着被克死掉,毕竟他是不祥之人,专门克亲戚。
有关他们俩的传言,五花八门,各式各样都有。一会儿说他们是因为遮丑才需要成亲,一会儿又有人发誓,他们是因为相爱才会走上婚姻这条道路,反正从头到尾流言没断过,依旧热闹得很。
就在众说纷纭的情况下,锣鼓队敲敲打打,一路打进永平号,将蔺婵娟迎进仲府,成为金陵最新的神话。
酒过三巡以后,合该是新婚夜。新郎赶忙送客,暗示众亲友该滚的都滚、该跑的跑,别想要闹洞房一没门儿!
事实上不是他小器不让别人闹洞房,而是怕他们被新娘子严肃的表情吓到,天晓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新嫁娘,只得一直在房内踱步。
以前他上青楼的时候,都是怎么和那些个莺莺燕燕同乐?他忘记了。他太久没上妓院,而且把那些玩乐的招式拿来对待自己的妻子,好像也不太对,那会吓着她。
他左想也不是,右想也不妥。玩乐了一辈子的风流大少这会儿竟像个未经人事的小伙子,怎么也不敢接近自己的妻子,拼命踩穿地板。
他拼命踩、用力踩,踩来踩去就是踩不到喜床,就是不敢前去掀开蔺婵娟的红头盖巾……
不行,男子汉大丈夫,怎可畏畏缩缩?
仲裕之下定决心要闯过这一关,于是毅然转身,怎知转着转着,赫然给他撞见一具僵直的躯体——
“哇啊!!”这下子仲裕之吓得魂都快没了,他的新娘子哪里不好窝,竟然站在他后面。
“婵、婵娟!”他吓得魂飞魄散。“你干嘛、干嘛像个幽灵一样飘到我后面来?”轻盈的脚步完全不发出一点声音,吓死人也。
“因为你一直在那边走来走去,我好奇。”她不明白地板有什么好踩的,他已经足足踩了一个时辰。
“好奇也不必用这种方式吓人啊!”他抗议。“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
“抱歉。”她耸肩。“但我以为你在我店里混久了,应该相当习惯这种气氛才对。”
他是满习惯看那些纸人和棺材,但从来没被活的纸人吓过。
“你先去床上坐好,我马上就来。”他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决心,被她这么一闹,这下又得重来。
“可是我闷。”蔺婵娟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厚重的头盖巾覆得我喘不过气来。”
从进门到现在,已过了七、八个时辰,她当然会受不了。
“我知道你不舒服。”他也想赶快行动,但他还没准备好。“不过你还是先到床榻上坐下,等我……”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蔺婵娟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唬弄过去的人。
“毛、毛病?”冷不防被捉到小辫子,仲裕之手忙脚乱。
“哈!”他笑得很尴尬。“我哪有什么毛病?我可是征战过无数女人的多情种子,不可能有毛病的……”仲裕之手足无措的搔头,同时庆幸她被红头巾盖着看不见,要不然就糗、大了。
“是吗?”红头盖巾底下的人顿了一下。
“当然是了……”他的笑声听起来有些勉强。
红头盖巾忽然无预警地掀开,露出蔺婵娟清丽的容颜。
“我想你最好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仲裕之万万没想到蔺婵娟竟会自己抽掉头盖巾,惊讶到一时口吃。
“你、你怎么自己掀掉红盖巾?”这是他的权利……
“因为我闷。”她还是那句老话。“你不想掀,我只好自己掀了。”免得活活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