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应该出来为国效力。”她数不清第几次试图说服他,又数不清第几次被他打回票。
“我也认真告诉你——别想。”贾怀念坚持得很。“我只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剩下的事靠你自己努力。”
哼,小器。
“努力就努力,我一定早日找到线索让你瞧瞧。”否则就太对不起她金陵第一名捕的头衔。
“好啊,我等着。”他捂嘴打呵欠。
可恶的家伙,那是什么态度?
“喂,你也该回去了吧!天都快亮了。”她还要忙着做早课,没空瞎耗……
“还早。”他转头看看夭色,顺便拉她一把。
“你干什么!”她才刚套上衣服耶。
“跟你谈我另一个想法。”动作这么快做什么?费事!
“什么想法……”混蛋家伙,又月兑她的衣服。“我不想知道你的想法,快放开啦!”
柴房里先是传出一声惨叫,后转为微弱的呼吸声。远在几百尺外的某某被这声响吵醒,气愤地爬起来,瞪着柴房的方向。
明天早上!明天早上她一定要请求住持帮她调到别的厢房。
某某恨恨的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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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太平。
话说自从某某向住持哭诉以后,结果反倒是甄相思被调了房,从原本的四人房改住到独立厢房,称了大伙儿的意。
说老实话,她很爽。因为新派给她的厢房不但大、离主厢房很远,而且只有她一个人住。虽然住持语重心长的告诉她这是惩罚,她却差点跪下来磕头,感谢她的大恩大德,至少从此以后她不必再看见某某怨恨的表情,真是阿弥陀佛,功德无量。
她已经够爽了,却还有另一个人比她更爽,那便是贾怀念。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当场用最热烈的方式庆祝,害她隔天做早课又迟到,腿酸得几乎没法下跪,深深感觉到对不起佛祖。
咳咳!
强迫自己从旖旎的画面月兑身,甄相思将视线定在十尺外的藏经阁上,藏经阁向来安静,最近却时常传出一些不寻常的声响,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她怀疑那是住持在掩藏证据时不小心传出的声音。
她纵身飞跃上树梢,单手扶住树干,居高临下观察底下的动静,并惊讶的捂住了嘴。
先前人烟罕至的藏经阁,此刻却接运来了几个贵客,难怪这些日子老是灯火通明,原来是有大事要商议之故。
为了能更清楚打探到他们商议的内容,甄相思不得已只好冒险飞跃屋檐,像只倒挂的蜘蛛趴垂在窗口,戳破窗纸察看里面的动向。
藏经阁内部除去原先的住持外,尚还有几个衣着华丽,看起来颇有分量的男人坐在里头,每一人都眉头深锁,似乎有事烦心。
“张居正那老头还真是命大,几次杀他都杀不死,唉!”
身穿深色锦缎的男子气愤的播打桌子,引来其他人的认同。
“赵兄说的是.那老头就像九命怪猫,无论派多少杀手都无法得逞,真个是烦人。”
“慧心师太,你也没办法除掉他吗?”男子忽而掉头转问住持。
“本来是可以的。”慧心叹气。“贫尼从京城一路跟踪他到米脂山区,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下手,眼看着就要成功杀掉张居正,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坏了我的好事。”
“程咬金?”男子不解的问。
“是的,赵大人。”慧心点头。“我没见过那名男子,极有可能是路过。那男子的武功高强不但将我们全数打败,并且扯下我的面罩,我怕张居正已经认出我来,所以才要各位人人尽快赶来共商大事。”
“这可不妙。”男子闻言蹙起眉头。“张居正若认出你,极有可能联想到仰光成大夫,伤及大伙儿的安危。”
政党之争,古皆有之,尤以大明朝为最。自张居正推行改革以来,这个现象更趋明显。为了贯彻订定的政策,张居正大刀阔斧;裁冗官、禁私学、清驿站、丈田地,每一项政策莫不是在断他人的后路,尤其是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损失更是惨重,为了与之对抗,他们只好集结成党,想办法除去张居正,没想到他福大命大,总是能在鬼门关前走一道后,又安然回来。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沉思了大半晌后,赵大人突然抬头断然说道。
“赵大人的意思是?”众人愕然,莫非他有更好的主意?
“各位仔细想想,现在咱们最怕的是什么?”赵大人下答,反问众人。
“自然是张居正那老头。”有人如此答道。
“不对。”赵大人摇头。“咱们怕的不是张居正,而是他的政策。”
“赵大人是指清丈田地,推行一条鞭法这回事?”众人恍然大悟。
“没错。”赵大人点头。“清丈田地对国家有利,可对咱们来说,可就大大不妙,我相信这点大家心里有数,毋需我再赘言。”
赵大人说的一点也没错,张居正这项政策,严重危害了他们的生机。朝廷的主要收入来自田赋,因此正确掌握缴纳田地税赋的土地数量及其变化,为政策的首要。
罢开始的时候,由于记录较为准确,故赋役征派也还切合实际。后来渐渐地,以乡为单位的鱼麟图册遭到窜改,官绅们为了进一步逃避赋税摇役,往往利用权势,或直接缩小所占土地面积,诡称荒山、河滩,变熟为荒。搞到后面土地日益垦辟,而国家掌握的土地总额却在下降。
身为朝廷的重要官员,在座的每一个人当然都知道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否则国家势必走到穷途末路,撩起一场腥风血雨。问题是,既要改革必会有所牺牲,而他们不巧正是“牺牲”的对象,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夜聚在这座庵寺的原因。
柄家的利益自然是比不上私人的利益。他们的日子本来过得舒舒服服,借着权力与职位的方便没收了不少良田,并把田赋化整为零,洒派于在籍的农户,或是把土地写在绝户、逃户底下,狠一点的官员甚至买了土地不肯过户,硬是交由原主缴纳税赋。到底这社会弱肉强食,低下阶层的人本该任由比他们高阶层的人欺压,是天经地义,也是不变的真理,可张居正这项土地政策却破坏了一切,教他们大伤脑筋。
“依赵大人之见,咱们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众人都了解事情的严重性,遂问。
“唉,原本我是想借由除去张居正,让万历乱了阵脚,可如今看起来,这个办法行不通,只得另想他计。”赵大人的眼中闪着有别以往的光芒。
“赵大人这个计谋是……”
“杀了万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倒抽一口气,悬趴在窗口偷听的相思也一样。
“不妥吧,赵大人。”在座的官员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拿主意。“万历怎么说也是咱们的皇帝,若杀了他,岂不是落了个弑君的罪名……”
“那又如何?别忘了咱们还有另一个储君。”这才是他们原本的计策!
“咱们知道仰大夫一直暗中和徐王保持联系,可这么做实在太冒险……”徐王乃穆宗的兄弟,按辈分,万历还得称他一声叔叔,对大明皇朝的皇位一旦存有野心。
“若继续让张居正把持国政,那才叫冒险!”赵大人断言道。“事实上,徐王也已经快等不住了,本想寄望先除掉张居正,再进行谋反的事。然而依照这个情势来看,我们不先下手反倒危险,所以我提议先想办法除去万历,剩下的徐王自会解决,大伙儿认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