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曾溜回去看你,刚好被我看见,所以“你曾回来金陵看我?”她太惊讶了,以致忘了继续压住他喉头,让他侥幸逃过一劫。
“嗯。”他不好意思的清清喉咙。“事实上每一年我都会固定回金陵,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甄相思原先凶悍的脸,反倒因他腼腆的表白而柔和了下来,甚至手足无措的支支吾吾。
“那、那个……”讨厌,该怎么说?“你、你怎么都不通知我,我也好为你洗尘。”反正人都回来了,好歹也该跟她说一声。
“我不敢通知你。”她一番好意,他却摇头。“没做到你对我的要求之前,我跟自己说好,我不会现身。”他也想见她,没人比他更能体会思念之苦,可是他就是有办法忍住。
相对于他的信守诺言,甄相思相反地显得轻忽许多。事实上,她早忘了和他的赌约。过去那些年她的日子过得太快,也太匆忙,老早忘了她曾如此刁难过一个苍白、瘦弱的男孩,更想不到那个男孩会紧紧守住这个承诺,直到他认为他有这个能力实现这个承诺,才敢出现在她面前。
“老实说,这些年来我不曾想起你。”除了这些日子反复上演的梦境,她几乎忘了他这个人。
“我一点也不意外。”他莞尔。这就是她可爱的地方,够坦白。“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话,我也不必费心游人皇宫盗取龙袍引你过来。”
“你潜入皇宫只是为了我?”虽然他已经说过他是为了她才这么大胆,但还是很难相信。
“是啊。”他笑得很开心。“这是我传达相思的方法。”
用偷取龙袍传达相思?好奇怪的做法。不过仔细回想,他们两个本来就怪,否则不会一见面就打得你死我活,又即刻在床上滚得火热。
“对了,皇宫好不好玩?”受新鲜的话题吸引,甄相思脑中的思绪一溜烟的转向,把原先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
“不怎么有趣。”他歪头想了一下。“我只记得到处都是门和广场,还有跳也跳不完的屋顶,要不是我的轻功够好,早跳下护城河洗澡了。”
原来皇宫这么无聊。
听完贾怀念叙述后,甄相思有些失望,她还以为皇宫会很好玩呢!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挺有意思的。”
贾怀念这声喃喃自语,火速将她的兴趣勾回来。
“哪一件事?”她的眼里充满期待的光芒。
“皇帝老爷的。”
他将当夜的所见所闻,照本宣科重新复习一次,听得她频频点头,眼珠子胜得快掉出来。
“你是说……”甄相思的嘴巴张成圆形。
“没错。”他照实点头。“皇帝老爷的很难看,而且我也很诚实的留了纸条告诉他这件事,希望他不会介意。”
话毕,他哈哈大笑。而她确信皇帝一定会很生气,毕竟像他这么嚣张的夜贼全天下找不出几个,真败给他了。
她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他,忍不住也加人大笑的行列,顷刻忘了她身为捕快的责任。
一直到笑声完全歇止,她才忆起自己的责任,不过却是另一个方向。
“像你这么好的身手,如果肯出来为国家效力,那该有多好。”她有感而发的叹气,多少有技不如人的感慨。
贾怀念马上机警的竖起耳朵。他不介意地承认失败,就怕她心血来潮来个岳母教子。
丙然,他还来不及移转话题,岳母就带着针在他背后刺字。
“我觉得你应该投效朝廷。”岳母这针磨得又利又响,兼带发出刺眼的闪光。
“我不干。”岳飞拒绝。“你不要想在我背后刺上‘尽忠报国’四个大字,我没那么伟大。”他只是个小老百姓,无心插手政治的事。
“不管伟不伟大,你都在浪费人才。”她还想说服他。“你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就不肯出来为百姓做事,一展壮志?”
偏要躲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当土匪,根本搞不懂。
“我就是不想一展壮志。”搞不懂的人是她。“我这一生最大的志愿,就是达到你的要求,娶你为妻,剩下的事我一律不管,也不想管。”
他这个人生平无大志,最大的志愿是实现小时候的梦想,而且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甄相思气呼呼的凝视贾怀念倔强的表情,他的志愿基本上没什么不妥,不妥的是她的心情,她才不要留在这鸡都不肯拉屎的地方当押寨夫人。
“既然如此,那再见。”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走了吧。“你我的理想不同,我们不如就此分道扬镖,谁也不必管谁。”虽然她曾一时为他的身体……不,是为情迷惑,可她毕竟是受过训练的人,自然能说走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慢走,不留了。”她掉头得潇洒,被抛弃的人干脆程度却也不下于她。
“你想走也罢,只是可惜了这壶酒,原本我还想拿来与你共饮……唉!”看样子只有倒掉……
甄相思潇洒的假象,当场被阵阵扑鼻而来的酒香击成碎片,脚丫子在原地踏步,眼泪直流。
贾怀念这卑鄙的小人,居然不知打哪儿找来一壶好酒,击中她的要害。
她一面转身、一面流泪的瞪着贾怀念脸上的笑容,和他手中的那一壶酒。活该地天生得了个怪病,只要一闻到好酒,双脚便会不由自主地朝飘来的酒香走去,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熟知她这坏毛病的贾怀念,邪邪地勾起嘴角,倒了满满一杯酒给她。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看样子他又赢了这回合啦!
不好意思啊,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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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为凭,甄相思这回总算相信贾怀念所说的话。
走在人群熙攘的米脂城,城里到处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里由于地势较高,不若度关平坦,交易的种类也不同,但是一样热闹。
陕西是一个颇为奇妙的省分。以秦岭为界,区分出南北两种截然不同的天气,也造就了完全不同的景观。以米脂为例,南边因为是一大片高山林地,所以盛产木材,西北方地势较平,因此出产玉米。东边靠近河流沿岸地区则生产稻米,至于广大的高原地区畜牧业兴盛,适合畜养牛羊等等。这些行业全集中在米脂进行交易,俨然是北方的一处大城。
还没有亲眼目睹米脂的繁荣以前,甄相思对米脂的印象只有它很远,位于陕北高原。一直到快被人声鼎沸的交易声淹没,她才知道,过去的印象错得有多离谱。
贾怀念的手下为什么这么聒噪?
“二二二三三三五五五七七七……”
瞬间只见他的手下,亦就是那群山贼,嘴里操着浓重的口音,用快到不能再快的嘴形和手势,跟四周减价的买家讨价还价。没三两下,就把二桩买卖搞定,很快又换下一批。
“三三三六六六八八八……”
他们根本不是专业的山贼,而是买卖上的快嘴嘛!瞧瞧他们那张嘴,简直快得像无敌旋风嘴,完全看不见嘴形。
在旁观看牛只拍卖的甄相思这回算是大开眼界,对他们能够如此灵活运用嘴形,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然而让她感到惊讶的可不只这些呢?不只牛只拍卖市场如此,玉米交易市场的情形也差不多,一样让她大开眼界。
“你那些手下的嘴都好厉害哦,他们都不会累吗?”吱吱喳喳地喳呼一个早上,要她早就挂了。
“习惯了。”贾怀念笑开。“市场交易就是这样,一定要用的。”只不过他们的交易量比别人大,算是大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