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章兄,在下这就告辞,准备上衙门去。”李大年感激地道谢。不愧是见钱眼开的讼棍,连这么狠毒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李大年喜孜孜地离去,章旭曦笑吟吟地手摇折扇,两个人都以为这次一定赢。哪料得到在同一个时间内,中承街桑家那边也有人大动脑筋——
“老丈人,您说您这身的瘀伤是您的外甥打的?”
桑绮罗此刻正在花厅接见前来求助的老汉,只见他一脸茫然地答道:“正是那畜生打的。”
前来求助的人正是李大年的舅舅,他因为听说桑致中接连打赢好几场辟司,所以才上桑家来求助,可没想到一来没能见得着桑致中,反倒见着他妹妹,并问了他一大堆奇怪的问题。
“您的外甥为什么打您呢?”桑绮罗观察老汉的伤势,判定那是被用力推,后又撞上柱子,再跌到地上的结果。
“说来丢脸。”老汉叹道。“我那外甥,名叫李大年,平日不学无术,只懂得上青楼喝酒花钱。前些日子,他把这个月的零花钱都花光了,无计可施之下这才想到上我那儿借钱周转。我不借,并把他骂了一顿,他一气之下就把我推去撞柱子,害得我又跌到地上去,惹来这一身伤。”到底他年纪一大把,体力不如年轻人,自然抵挡不了李大年那强力的推挤。
李大年的舅舅怨声连连,基于家里也出产了个同样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桑绮罗不免同情起他来。
“对了,桑姑娘。”说了这么多,老汉这才想起来。“桑公子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我已经等了好久了。”也同她说了很久。
“不好意思,老丈人。家兄出城去了,恐怕好一阵子都不会回来。”事实上他回来也没有用,只会坏事罢了。
“那我这官司……”老汉一听桑致中赶不回来脸都绿了,难道他就这么平白挨揍?
“您别担心,老丈人。您有什么委屈同我说也是一样,我会为您想办法。”反正过去那些办法都是她想的,她哥哥在不在,根本没有关系。
“可是……”老汉满脸狐疑地盯着桑绮罗看。虽说她长得很美,看起来又一副很聪明的样子,可诉讼这么困难的事……她去吗?
“老丈人,不打紧的。有什么话,您就同我家小姐说吧!她会想法子帮您的。”萍儿见老汉犹豫不决,连忙推了桑绮罗一把,这才解除老汉的疑虑。
“好吧!”既然人都已来到这里,只好试试看了。
“老夫的意思是要告上官府,给我那不肖外甥一点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打人。
“我赞成,是该给他一点教训。”桑绮罗点头,也赞成他告。
“说是这么说,可我又担心告不过那畜生。”老汉叹气。“桑姑娘可知,我才说要来找令兄告官,那育生马上就说要找章旭曦应战。说真格儿的,我还真怕会告输呢!”章旭曦毕竟是金陵城中最知名的讼师,虽然最近连输了两场辟司,但实力犹在,难免教人不安。
老汉此话才出,就见萍儿发出不平之鸣。
“谁会告输那个卑鄙小人啊!”那个家伙连说话都斗不过。“我们家小姐才不会——”
“萍儿,你的话太多了。”眼见萍儿差点走漏风声,桑绮罗连忙阻止。
“老文人,您说您的外甥去找章旭曦想办法了是不是?”桑绮罗沉下眼问老汉。自他俩在茶馆交手以来已过了三天,今天是第四天,他一定按捺不住怒火,极力想把她扳倒。
“是的。”老汉叹道。“那畜生说要去找章旭曦帮忙,他家就住在章旭曦家的正对面,方便得很。”
原来如此。所谓蛇鼠一窝,为人卑鄙,邻居自然也高尚不到哪里去,看来古人的说法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桑绮罗在心底暗暗为章旭曦的人际关系下注脚,脑子里想的尽是章旭曦可能会使出何种卑鄙的手段,帮李大年摆平这桩官司。
她努力地想,用力地想,想着想着,终于让她想着——
“老丈人,麻烦您把耳朵靠过来,我要告诉您打赢官司的方法。”
桑绮罗也和章旭曦一样.跟委托人借耳朵。不同的是,她不咬老汉,而是传授他致胜的关键。
“桑姑娘,这……”老汉被桑绮罗大胆的计划吓着,面露犹豫之色。
“我明白您的苦衷。”桑绮罗点头微笑。“这只是我的提议,您若觉得不妥,咱们再另想办法……”
“不,就照你说的这么办。”老汉摇头。“那畜生已经放肆太久了,我要教训他。”即便有所牺牲也在所不惜。
“委屈您了,老丈人。”桑绮罗叹气。“但我相信您只要肯这么做,一定会赢得官司。”
两天后
“少爷,不好了,李大年这场辟司您又打输了!”
凤刘公路的章家大宅内,照例又传来仆人的惊呼声。这回章旭曦没能悠闲地叱责下人.而是惊慌地跳起来。
“怎么可能会输?”他可是经过详密的考虑。“你确定吗?”
“确定,少爷,确定得不得了.我还偷偷跑去问师爷呢!”章福也不敢相信。
“那李大年没照着我说的做吗?否则怎么会输了官司?”按理说,只要他照着原先的计划去做,就能无罪开释。
“做了,少爷。”章福就他打听到的消息回说。“李大年确实有按照少爷交代的,给县太爷看了齿印,可县太爷还是治了他罪。”
都已经给看了齿印,还治他的罪,这到底是……
“问题出在那李大年的舅舅没有牙齿哪!”
章福给了章旭曦想要的答案。
“您那天费心帮他留下的齿印,一点用也没有。升堂当天,李大年的舅舅露出一口残牙,证明他确实无牙咬他外甥,李大年当场被收了押,此刻还关在牢房里喊冤。”
章福老早打探清楚.李大年舅舅两天前从桑家走出来的时候,牙齿还好好的,可两天后前排的牙齿却全没了。
他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他家少爷知道,换来章旭曦一脸惨白。
他输了,他又输了……
他眨眨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连续交战好几回,他居然没一回赢过。天是要灭他吗?还是要教他别再做人?桑绮罗竟连他会咬李大年耳朵帮他月兑罪的事,都能料想得到,并且使出相反的手段,让他相形见绌?
“少爷,您还好吧!要不要小的请个大夫回来给您看看?”章旭曦睑上一阵青、一阵白,着实吓坏了章福,连忙提出请大夫的建议。
“不必了。”神仙也救不了他,他需要的是痛宰桑绮罗,才能救得回他那受伤的自尊。
“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会连番失利,他要独自一人好好检讨检讨。
烈日下,章旭曦就这么关紧房门独自闭门思过。
留下的,只有夏风的叹息。
第四章
每个人都说,桑致中是章旭曦的克星。
每个人都断定,“金陵第一讼师”非桑致中莫属。
每个人都奇怪,为什么桑致中老不在家。
每个人都不解,为什么只要一跟桑致中提起诉讼的事,他就会转移话题,仿佛没这回事。
每个人都恍然大悟,说他一定是太谦虚了,所以才不愿跟大伙儿讨论有关工作上的话题,毕竟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说了也不懂。每个人都把桑致中和章旭曦拿来比较,说他们的为人处事和工作态度有多大的不同,并且一致推崇桑致中。
只有章旭曦知道,这背后隐藏着多大的阴谋,桑致中这闪亮亮的声名,又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