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舞小姐,我看您就先上轿,其余的东西,我再差人给您送过去。”总管看看天色,发觉不早了,急忙催冬舞上轿。
“可是大姐的信……”她这才想起之前所找的东西。
“甭找了,反正您一旦出嫁,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去找大小姐,若耽误了吉时反而不好。”出嫁以后连回娘家都得桃日子,更何况是拜访外嫁的大姐,根本不可能。
“可是……”
“别再可是了,您快上轿,别耽误了时辰。”总管索性将冬舞推出房门,硬送她上轿。
无奈之下,冬舞只好草草披上嫁衣,踏人花轿。
“保重啊,冬舞小姐。嫁了人以后,还是得想我们哦!”
成排的仆人,站在“羽梦馆”的门口,挥手目送“羽梦馆”最后一个出嫁的女儿。每一个人都红了眼眶,为冬舞送行。
“你们……也……保重。”冬舞手握着装有婚状的信封,朝着轿外的众人挥手。心中除了不舍之外,还担心这些仆人的未来。
她哭得希哩哗啦,因为她怕她那双不负责任的爹娘一辈子都不回家,把家里的仆人活活饿死,这些仆人都在“羽梦馆”待了好久,可以说是把人生最宝贵的青春都耗在这儿了,她好怕会对不起他们。
然后,她接着又想起家里现在没人赚钱,挣钱的人都嫁光了,她留下的那些钱,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怎么办?
最后,她又想起她忘了吩咐总管,她留下的那些东西不必送到婆家,直接变卖现银留做家用,反正婆家不缺。
最最后,她想起帐房里那些帐册……
沿路上,冬舞就这么不放心东、不放心西的一路烦恼,小小的脑袋里装不下对未来的不安与期待,只是一直盘算着钱。
轿外雪花纷落,寒气逼人。
在这千鸟飞绝,万径踪灭的一片雪白之中,仙女的彩衣却悄悄地褪去它的外衣,以着同样纯净迷人的雪白,为底层上色。
第二章
锣鼓喧闹,鞭炮冲天。
宽广的大宅门前停下一顶朱红色的轿子,顿时恭贺声四起,访客络绎不绝。
头上顶着凤冠,脸上覆着大红色的盖巾布,冬舞不晓得自个儿嫁到了哪里。出门前一阵兵慌马乱,只来得及找出身上这一套她预藏了好久的凤冠霞帔穿上。上了轿,又忙着烦恼“羽梦馆”未来的生计,根本还没有时间把婚契打开来看。不过,听这声音,她的夫家来头似乎不小,倒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思及此,红盖巾里头的冬舞开心地微笑,仿佛看见银两在她的眼前飞过。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进人婆家的帐房动算盘,搞不好还能让她拨出几两余钱,偷偷转给娘家呢!
她越想越兴奋,甚至兴奋到笑出声来。
糟糕,兴奋过头了!
“咳咳。”她连忙假装咳嗽以免轿外的人察觉有异,总得留些好名声供人探听。
不得已,她只好假装害羞,低头等新郎前来掀轿。只不过等啊、等啊的,新郎没等着,倒是等出一堆奇怪的声音。
“人呢,这人到哪里去了?新娘还等着掀轿帘呢!”
朦胧中,冬舞听见一个尖拔的女声如此说道,好像是煤婆的声音。
“咱……咱们也不知道呀,现在正在找。”
冬舞又听见一个苍老的男声这般国道,感觉上应该是府宅里头的总管。
“嘘,小声点,别教新娘子给听见了。”
媒婆的声音突然变小,冬舞立刻变得什么也听不见,只听见一堆吱吱喳喳的声音,于轿外热烈的讨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久都还不见有人来掀轿帘?
冬舞纳闷,她怀疑会在新郎官前来接她下轿前,就先闷死在轿子里。这轿子虽说颇有个样儿,但坐久了一样腰酸背痛,她好想赶快下轿。
她偷偷地掀开头盖巾,乘机呼吸一下。哪知她才刚举手,轿帘就被掀开。她只好连忙把手缩回来,假装贤淑的正襟危坐。
“新娘子,咱们要进去拜堂了。”轿旁的媒婆说道,冬舞点点头,把手交给新郎官。可能是紧张的关系,新郎官的手似乎有点抖,比她这个新娘子还没用。
由于头盖巾的关系,冬舞看不见任何东西,只看见红红的一片在她眼前晃动。因此,她只能被人牵着走,任人摆布。
就这样,她迷迷糊糊的拜了堂,被人引人洞房坐在新床上,等待新郎官招呼完客人以后,前来掀开她的头盖巾。等他掀掉了头巾,他们会一起喝交杯酒,然后放下高挂在床边的纱帐,再吹熄腊烛,从此一切尽在不言中,结果任凭人想像……
想到这儿,冬舞哎呀呀的笑得花枝乱颤,怪脸红一把的。倒不是说她有多期待今晚啦,只是既然身为新娘子,难免对那档事儿好奇。她不像她那三个怪胎姐姐,除了工作以外啥事都不想,她早把新婚之夜会发生什么事都给模透了。既然爹娘不负责任,她只好自力救济,多买几本教人脸红的书来看喽!反正买画又不犯法,只要把责任都推给总管,说是替他买的。自然什么事儿也没有,还可以博得几道同情的眼光,何乐而不为?
就不知可怜的总管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怎么想喽!
脑中的思绪,推敲到这田地,冬舞忍不住又是一阵偷笑,将满满的思绪,转移到未来夫婿的身上。
不知道他长相为何,是圆还是扁,是高还是瘦?再者,她爹会不会把她许给一个很老的人?因为她听说很多新娘子都是进了洞房,才发现自己原来嫁给了老头。
冬舞惴惴不安地猜测着,原则上她不认为爹娘会将她讲给一个老头,但又怕对方欺骗她的爹娘,告诉他们她是要嫁给他儿子,实际上是自己想娶她。
一大堆可怕的情节在她脑中打转,弄得她更加不安,越来越坐不住。
到底怎么啦,新郎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该不会真的要等到送完最后一个客人,才醉醺醺的跑进来要求跟她洞房吧!
一想起这个可能性,冬舞就呕到快要吐血。她发誓绝不和一个醉鬼上床,绝不!
她很有志气的立誓,但很快地她发现这动作根本是多余的。她已经足足等了好几个时辰,还是不见新郎官前来掀头盖巾,浪费她一堆口水。
就在她几乎快放弃的时候,新房外头传来一阵悉荾的声音。她心脏立即跳得像快要飞起来,以为她的等待就要开花结果。
不料,来的人不是她想像中的新郎官,而是两个多嘴的公仆。她连忙下床,踏起脚尖,悄悄地溜到门边,偷听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结果冬舞听见她们说——
“糟了!听说少爷执意不肯回来呢,这下可惨,总管铁定急死了。”第一个女仆说道。
“可不是嘛,总管这会儿不正在大厅里一个头两个大。宾客都到齐了,就是不见新郎官前来敬酒。”另一个女仆叹息。
“这有什么稀奇的?依我看,新娘子才可怜呢!不但没有人掀轿帘,就连拜堂的人也是临时找人充数的。”
“你说的有理,我要是新娘子,这会儿铁定呕死了。好好的一个春宵,居然比不过几只蟋蟀。”
“唉,真不知道少爷这小孩子脾气什么时候才会改?按理说老爷子去世也有一些日子了,少爷怎么就是不肯长大?”
“就是这样,老爷子才会交代总管,等他去世以后,快点去把新娘子娶回来呀!”
“仔细想想,老爷也真辛苦,养了这么个儿子。”
“是呀!不过老实说,少爷会变成今日的模样,老爷也月兑不了干系,谁要他那么宠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