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承受不了脑中错乱的意向,朱璃终于在这一刻崩溃,灵魂挣月兑身体的束缚悠然地往天际飞去,直登九重天。
时违天和时追地就是在这个时候破门而入。一进门,他们只看到狂笑不止的苏怀基和僵硬挺直的朱璃,其余什么都没改变。
然而,时追地的眼睛相当锐利,一下子就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违天,她的灵魂被抽空了。”时追地颇为遗憾地对着一脸愕然的时违天宣布这个消息,引起众人不信的眼神。
她的灵魂被抽空了,怎么会?天底下能自由抽空他人灵魂的人,只有他时违天一个人啊!
“很难相信是吗,时族的族长?没想到别人也能做到只有你能做到的事?”瞧见情敌登场,苏怀基骤然焦止狂笑嘲弄地看着他。
“你对她做了什么?”时违天懒得理会他的讽刺,他只想知道如何救回朱璃。
“没什么,下了另外一道暗示而已。”这可是他的专长。“只是这道暗示无法可解,你的玻璃女圭女圭恐怕要留在九重天一辈子了。”他没有时违天自由抽干灵魂的本事,可是他懂得怎么将人逼疯,怎么使人心视溃散,那和抽空灵魂也有同样效果。
“你——”握紧拳头,神力凝聚,时违天恨不得将苏怀基一掌推入九重天,却被时追地挡了下来。
“别浪费时间,违天,再晚就来不及了。”时追地提醒他哥哥必须马上追过去。
“依大嫂的鼻息来看,她才刚离开不久,现在追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追地说得有理,要做事还很多,没必要杵在这里浪费时间。
“好,这人渣就交给你了。”时违天对着苏怀基扬扬下巴。“把他推入九重天太浪费了,我想阿鼻地狱比较适合他。”竟敢对他的女人下手!
时追地点点头,表示一切都交给他,他虽不怎么喜爱使用与生俱来的能力,但对于溯族的人渣,他不会手软。
“在我离去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姓苏的。”时违天一面撂话一面凝聚力量。
“我的玻璃女圭女圭不会留在九重天一辈子,因为我有你这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力量自由进出九重天。”而且他发誓一定把她带回来。
语毕,时违天便随着一道光线消失在半空中,在这同时,苏怀基也在时追地的强力运作下,带着愤恨的眼神掉入万劫不复的阿鼻地狱。
结束了清理人渣的工作,时追地又重回地表,和近两千名的时族成员,静待他们的族长将新娘安全带回,开始这场婚礼。
他们都在等待,时违天也在等。在飞越重重天幕时,他不只一次祈祷,希望他还来得及,过去从没有人能成功地把人从九重天带回,即使是获神赐福的时族,也没人做得到。但他一定要做到,他不能放任他心爱的女人飘流在九重天,天晓得这里聚集了多少无依无靠、逞凶斗狠的灵魂!
一想到朱璃哭泣无依的样子,时违天便忍不住心焦,连忙加快速度,往天的最后一层——九重天飞去。
相对于时违天焦急的情绪,朱璃反倒显得平静许多。她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就是九重天,只知道这里好安静,四周都是迷雾,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而她累了,只想休息。太多的感情困扰着她,太多的问题在虚与真之间盘旋,她已经无法确定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否为真实人生,或许被放逐到这地方是上天对她的仁慈吧。
她漫无目的地踱步,怀疑自己死了,因为她发现沿路上碰见的人都像灵异节目里面的幽灵一样轻飘飘,搞不好她自己也是。
又何妨呢?她自嘲。反正世间已经没有她立足之地,就算让她再回到原来的身体,她也不知道该用哪一个朱璃继续她的人生。
思及此,朱璃一点都不介意继续留在这个缥缈世界,可是她未来的丈夫却不这么想。
“女圭女圭。”
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穿越迷雾自她身后传来,接着时违天高大的形体朝她走近。
“你也死了吗?”朱璃不怎么意外他的出现,反正一向都是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像是怕她会逃跑一样紧盯着不放。
“我没死,你也没死,我是来带你回去的。”时违天摇摇头,并伸出长长的手臂要求她把手交给她。
朱璃没有把手交到他宽大的手掌,而是有所顿悟地轻喊。“我明白了,这里就是九重天。”以前曾听苏怀基说过有关九重天的一切,说是只要被放逐的灵魂超过两个钟头还没能回到原先的身体,就永远回不去了。
“你很聪明。”时违天淡淡苦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把手交给他。
“我不想回去。”朱璃还是拒绝他的手。
“为什么,你讨厌我吗?”他将手缓缓放下,一如他逐渐暗淡的眼神。
“我不讨厌你,我讨厌我自己。”讨厌她自己放不开的心情。
“为什么讨厌你自己?”时违天颇为惊讶,恢复记忆之后她一直表现得很有自信。
“因为我很虚假。”不但记忆是假,连性格也是假。
“我不觉得你是假的。”他了解她的想法,也清楚她在说什么。
“骗人。”她轻轻说,眼底很不争气又开始累积泪水。
“女圭女圭!”时违天重重地叹气,不晓得该拿她怎么办。
“别拿这种虚伪的话来哄我,你敢否认你喜欢的朱璃是以前的朱璃吗?”她边问边掉泪。
“我无法否认。”因为那是真的。“但是我也喜欢现在的你。”老实说,现在的她更适合在时族里生存。
“真的吗?”她无法相信。“男人不都喜欢女人柔柔弱弱、一副需要男人保护的样子?”事实上她根本不是这种模样。
“基本上是。”他为她拭干脸颊两旁的垂泪。“但是你知道吗?其实应付这样的女孩也很累,男人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坚强。”一直到他亲眼目睹她把刀子刺向自己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
“你这话说得好矛盾,你爱的到底是哪一个朱璃?”说她顽固也罢,她一定要知道。
“两个朱璃我都爱,因为这两个人都是你。”无论是脆弱无依的朱璃,或是独立自主的朱璃,都是他的最爱。
“你又在哄我了。”她绽开一个苦涩的微笑,谢谢他但不相信他。
“也许你觉得我在哄你,事实上并不是。”时违天摇摇头,表示他不赞成她的说法。
“每当我凝视着你的脸,看着你日渐成熟的娇颜,我便一直不断地责备自己,如果当年我曾实践我的诺一言,陪着你一起长大,今日的我们会不会有所不同?”结果是他错过了看她成长的乐趣,演变成今日这个局面。
“可是你还是选择了离开。”仔细想想自己也许是为了报复他的绝情,才刻意让自己变成一个完全不同于小时候的朱璃。
“我是选择离开,因为我有不得不走的理由。”他执起她的手,认真的解释。“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当时我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我背负着族人交付的责任,背负着守护时间的承诺,没有任性的自由,可是我却忍不住对一个只有八岁大的小女孩心动。”至今他仍能记得偷吻她的感觉,那是他极力抹去却又忘不掉的甜蜜触感。
“为了彻底了断我对小女孩的思念,我主动要求继承族长的职位,成为时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族长,只因为我怕自己会抛下一切责任,飞回你身边。”然而当他看见她含泪将项炼丢到他脸上,指责他违背承诺时,他又无法判断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