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有种感觉,他会在这繁盛都城里,开启一段人生……
正当此时,帝京里多数的考生都与石履霜有着差不多的想法。
他们都想鸿图大展,在皇朝这日渐鼎盛的国家里一飞冲天,名留青史。
石履霜怎么也没想到,在考前三天,山陵崩……
正值壮年的朱雀帝,居然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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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快起来!”
深夜里,冉家婢女莳草一边唤着陷入梦魇的冉小雪,一边推着她的肩膀,急着将她唤醒。
那时冉小雪正作着科考的梦;梦中,她入了考场,却忘了带笔砚,惊得满头大汗,忽被摇醒,睁开眼看见莳草,还傻傻低呼;“莳草,糟了,已入闱场了,我却没带笔啊!”一时没想到既然入了闱场,又怎可能见到自家婢女。
莳草素知家中这位小姐天性迷糊,但事出突然,只是急道:“不必考了,小姐,今年不必考了!”不由分说地将主子身上睡衫扒下,三两下俐落地替她换好衣服。
小雪总算清醒到足以明白自己是在作梦了,却不知道莳草何以会在深夜里挖她起床,还替她更衣。
等到她被莳草匆匆领向前厅时,发现所有家人全都穿着白色衣衫,与其他冉氏族人一起聚在厅中,这才晓得有大事发生了。
因为,甚至连入了春官府充任府士的姐姐冉惊蛰也已回家来。
家里大人们商议要事,晚辈是插不上话的。
即使是已经出仕的冉惊蛰亦然。见到冉小雪姗姗来迟,她悄悄走近,拿了一截麻梗塞进妹妹手里,交代:“喏,系在发上。”
小雪不由得一惊。“谁死了?”只有丧家才在头发上系麻,这是戴孝啊。
“别多话,系上就是。”冉惊蛰道。
见惊蛰束发上也系了一截麻,小雪虽然照办,但还是十分困惑……
“姐姐——”
“嘘。”冉惊蛰打断妹妹的问题,只简短说了一句:“陛下宾天了。”
冉小雪吓了一跳!“怎……怎么会?”
前阵子不是才听说君王率领禁军到帝京北郊的皇家林苑去围猎么?正值壮年的朱雀帝怎么可能会在一夕之间一命呜呼?这样的变故是怎么发生的?
冉惊蛰还是没让妹妹问完,只匆匆说明:“总之,大行皇帝的圣体此刻已在丹凤门外,准备正寝。文武百官此时皆赶赴宫中了解情况。事出突然,大宗伯命我回来通知族人,要求咱们冉氏即刻派人入宫协助国丧……”
“这不是……很奇怪么?”冉小雪忽道。
皇朝开国百年来,朝臣几经轮替。最早担任春官府首长大宗伯一职的冉氏先祖,在为朝廷制订六典、随玄武帝封禅太一山后,便辞去官职,退隐山林。
其后大宗伯一职,皆非冉氏担任。
因此后来为朝廷执行大典的人,也不必然是冉氏了。
冉入不入春官已久,直到冉惊蛰在前年入了春官府……
“你觉得奇怪?”冉惊蛰敏锐地问。
小雪点点头。“以往春官府执行六礼时,顶多也只是派人来谘询一下咱们家的意见,算是对制礼者的尊重。就是朱雀帝几年前大婚,也不曾特别指名要冉氏来办。”因此她才觉得奇怪,何以是在国丧之时……
“小雪毕竟不糊涂嘛!”冉惊蛰感叹了声,随即解释:“你想想看吧,当今太子年纪多大?”
“没记错的话,是六岁吧?”
“不,是未满六岁。”冉惊蛰又说:“你再想想,假如此刻宫中敲响丧钟,将君王驾崩的丧讯传送到全国各地,会怎样?”
“各地诸侯和州牧会在一个月内拼死也要赶到帝京来。”
皇朝尽避因为开国皇后的因素,走向男女平等之路,但国家体制上却还留着不少远古封建的遗绪,导致至今仍有诸侯在境内割地为国。
“来做什么?”惊蛰再问。
“为主治丧啊。”
“然后呢?”
小雪有点不耐烦这种一问一答,她又不是真的蠢,便瞪着眼睛道:“姐姐是想说,新帝登基时会有麻烦?”
太子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又是个皇女。
虽然当年皇朝六典明订皇朝百姓无论男女皆享有同等权利与义务,因此女子可以出仕为官。当年朝纲旅行下,也已不再有人质疑女子的能力,但女性究竟可不可以登基为帝呢?
她记得,六典里并没有明文记下“可”或“不可”这样的事。
但过去三代君王都是男性,这也是事实。
换言之,奉女为主,只是名存实亡的礼文,从来没有真正旅行过。
所以春官长大宗伯才特别要冉氏出面,只因皇朝国仪既是冉氏所订定,在新旧帝王交替之际,由冉氏来解释礼文的定义最具有公信力。
冉小雪想了想,忽说:“难怪咱们家先祖们最后辞官不干了。”
“怎说?”冉惊蛰问。
“先祖必定是预料到之后会有像这样麻烦的事,所以才干脆不干了。”
一旦挂上了皇朝六典“原著者”的身份,这块大区,怕是好几个世代都拿不下来了。瞧,他们到现在不是都背着么?
“我觉得我们活像是驮着巨大神龟壳的小虾米咧。”冉小雪异想天开道。
冉惊蛰听妹妹一言,虽然很想笑,但总算还是忍住了,毕竟已入春官,就要有官人的样子。话说回来,家人对于她入春官这件事也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啊。
喜的是,冉氏原本就掌春官,后辈子孙能顺利考入朝廷,证明自己有能力,当然值得欣喜。
忧的是,冉氏不掌春官已久矣。虽然先祖并没有留下冉氏后代子孙不得入春官的遗命,但过去几代,冉家子弟皆有默契地避开春官职位,就是被选中入府,也都会拒绝。虽不知何故,但冉惊蛰对此确实颇为在意。
包不用说,如今春官府的副长礼部卿是个黑心鬼啊……当初她也曾想拒入春官的……两年前,她到底是怎么被那个心机月复黑变态的礼部卿给看上的?对此,冉惊蛰至今仍然不解。
如今她身为春官府九品府上,执皇朝国礼,深深明白“礼”这种事琐碎复杂,很难处理得面面俱到,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一点小细节弄不好,就会被人嫌个半死;弄得太周到,又会累死自己。
如此想来,实在也不难理解当年冉氏先祖何以要弃官隐居。
虽然当年朝廷对外的说法是,他们先祖不慕名利,功成身退,也算是开国的玄武帝对老臣的一点心意了。
“应该是爹吧。”冉小雪忽说。
冉惊蛰与妹妹站一旁,看着家里长辈们讨论着此次该由谁出面摆平这事。
“怎不说是爷爷?”
“爷爷还在台省,御史台素来是不介入这些事情的。”
“小雪,没想到一阵子不见,你居然变得这么机灵。”
“姐姐爱说笑,我本来就不蠢啊。”只是有时会忘东忘西,记不住书里的内容而已,又不是脑袋有问题。
冉惊蛰笑了笑,而后想到另一件兹事体大的事,她表情一沉,皱眉道:“可惜你今年没办法考了。”
饼去君王都是在考前三天才以密诏指定主考官,并在考试当天揭诏,是以考生入了闱场才知试主是谁。如今天子突然驾崩,新帝又未继位,怕是无人可以指定主考官了。
“是啊。”小雪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柄丧年,起码在帝王下葬前,是不能举行重大祭典或庆祝活动的,自然也包括科考。毕竟,先帝下葬,与新帝登基,都需要一段时间来安排,朝廷百事纷乱,必然无法顾及科考,看来今年是不得不停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