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天子有五年一巡狩的制度,虽然历来的帝王没有几个人实行过,但也许,在不那么劳民伤财的情况下,她可以试着走出宫外,到民间去看看。
当然,她可以先回宫去跟群臣商量这件事,但倘若遭到反对呢?择期不如撞日,麒麟跃跃欲试。
才想着,真夜又问:“如何?麒麟想不想跟我回去?”
“想。”她说,随即唤来沐清影与海童将军,宣布了她将同行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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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回宫中时,麒麟已经离开了帝京。
这是她继位以为第一次离京出行,群臣们惊讶得纷纷前往宫中,与宰相商讨麒麟离京的事。
一路上,烜夏频频嚷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檀春瞅他一眼。“哦?夏官长何时能未卜先知了?”
“很明显嘛!”烜夏说:“因为娄相始终不肯顺从陛下,陛下一气之下,终于决定跟向她求亲的天朝天子一道离开,打算丢下我们不管了。”
闻言,銧秋啼笑皆非地说:“这也太极端了吧,陛下可不是这样的人。”
“不然陛下为何会跟着天朝太子一起离京?本来不是只是去送行而已吗?”
檀春似笑非笑地道:“假如照你所说,现在陛下是因为娄相的缘故,才会负气离开帝京,待会儿我们见到娄相后,你打算怎么做?”
“啊,这……”烜夏困扰地搔了搔后脑勺,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对策。
娄欢毕竟是宰相,是六部首长,他总不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就范吧?
澜冬语气愉快地问说:“听夏官长的意思,好像是赞同娄相入主东宫呢。”
烜夏粗声回应:“不然该怎么办?陛下谁都不爱啊!”
众人纷纷一叹。“也是。”假如一定要有人牺牲的话,就只好委屈宰相了……
有人共识后,群臣一道走进凌霄殿中,并不意外见到三公聚在一起,等候着众臣的到来。
接下来的讨论中,烜夏与銧秋都建议应该赶紧把麒麟请回宫里。
但娄欢力排众议,他说:“让她去吧,陛下从来没有离开过帝京,这一次,我们就再纵容她一次。”
最后,群臣们同意让麒麟走到歧州为止,并且会在出海前阻止她。当然,随行的护卫是少不了的,暗中保护麒麟的工作,就交给统领六师的夏官长来执行。
至于一个半月后的日蚀,娄欢也已经有了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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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娄欢大感意外的是,尔后麒麟每隔三天,就命一名随从送来一道圣旨。
群臣们皆好奇圣旨的内容,但由于是密旨,只有娄欢一人知晓麒麟究竟传回来什么样的讯息。
“圣旨到!”
第九道圣旨抵达时,已是麒麟离京的第二十七日,天官府中,娄欢政务缠身,听见圣旨到来,连忙起身接旨。
这是第九道密旨,娄欢严肃地接过黄绸,随即走入内室,独自观看。
群臣伸长了脖子等候宰相出来说明一下状况,然而片刻后,娄欢走了出来,对随从道:“请夏官长为我准备能日行千里的快马。”
随从好奇地问:“相爷要远行吗?”
“是的,我要去将在外地为百姓祈福的陛下接回来。”
他们对外宣称麒麟是为了替百姓祈福,而到了某个隐密的地方斋戒清修。
百姓们不知三月初一的合朔之日即将发生日蚀,听说帝王纡尊降贵,为人民清修祈福,也都在家设立斋堂,共同为新岁祈福。
不久之后,烜夏亲自为娄欢送来能日行千里的宝马,笑问:“陛下来旨了?”身边还跟着檀春与銧秋两人。
“再不去接回她,她真的要出海了。”娄欢已经换上旅行的装束,身边只带着两名武装随从。
歧州距离帝京约有一个月的路程,但若快马加鞭的话,十日就能赶到。麒麟与明光太子同行,沿途不会匆忙赶路,因此若要阻止她出海,现在就必须出发。
“下官已经紧急下令给歧州水师,倘若陛下登了船,就不准打开闸门让船出港。”烜夏说。
娄欢摇头笑道:“那阻止不了她的。”麒麟是帝王,任谁也阻止不了她决意做的事。“我离京后,朝中政务暂时交由诸位代理,请春官长务必在合朔时,准备好必要的仪式。”
“那相爷呢?您也准备好了吗?”檀春突然意有所指的问道。
不意外是心细如发的檀春问出这句话,娄欢笑道:“我会把她带回来。”
娄欢离开后,銧秋好奇地道:“不知道陛下连下了九道密旨,到底是跟娄相说了什么?”交代国家大事吗?似乎不太可能。
“我也想知道呢。”檀春也说。
“该不会是情书吧!炳哈哈!”烜夏大剌剌地说。
情书?!檀春与銧秋对视了一眼,严重地怀疑起这个可能性来。
尾声
正月十八,麒麟帝銮驾幽州;入夜,月色甚佳,召玉印用玺,赐旨天官。
正月二十一,帝移驾显州,掌玺官玉印随侍,帝王亲拟金旨,命从人返京。
二月初八,帝微服巡幸康州,于市井遇险,幸有随行之人搭救,无恙。初九,转赴歧州,临登车前下旨,命从人快马加急,携旨入京。
——史官丽正随驾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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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历经一个多月的旅程,麒麟终于来到歧州;第一次见到西方的大海,听见汹涌澎湃的浪涛。她身穿寻常服饰,乍看之下与一般民间少女无异,但趋近一瞧,便会察觉她举手投足间隐隐带着贵气,与常人不同。
“陛下,要登船了吗?”随从来唤她时,沐清影就陪伴在她身旁。
麒麟挑着眉道:“州牧不阻止我?”
“臣阻止得了吗?”沐清影苦笑反问。麒麟打从一开始就不容置喙地做好了决定,他只能尽一切努力保护她的安全。
麒麟笑着领头走向老早候在一旁、准备启航的大船。这艘船将载着她的知友回乡,为两国传递永久友好的信息。她毫不犹豫地登上舺板,棕色带金的发丝如少年般高高束起,娇俏却不荏弱,双眸熠熠生辉,眉目间神采飞扬。
三杯酒,祝福朋友旅程平安。“真夜,多保重。”
真夜笑着饮下那杯酒。“麒麟也保重——确定不跟我一起走?”
麒麟摇头笑答:“来到这里已经很过分了,不能老做一些让人担心的事。”
“你根本是在提醒我要收敛一点吧。”真夜扮了个鬼脸,丝毫不像个皇太子。
麒麟哈哈大笑,随即又语重心长地道:“真夜……我不喜欢当一个帝王,是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人,才愿意担起这个责任。权力很方便,可是权力也会带来麻烦。倘若你也有想要守护的人,你一定要仔细考虑你做的每一个决定。”
倚在船舷上的天朝太子笑觑着皇朝的少女帝王,唇畔带着温暖的笑意。
“麒麟放心,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别忘了我有很多兄弟姊妹,跟麒麟独自一人长大的情况不太一样喔。”
“有很多兄弟姊妹啊,那应该很好吧?”可为何他的语调听来竟有些悲伤呢?
真夜微微笑说:“我有个皇弟,叫做隐秀,只小我三岁,我们感情应该还算不错……嗯,有兄弟确实满好的。”
其实真夜不讲,麒麟也能想像得到,身在帝王家的子女大抵摆月兑不了手足相残的命运。孤身长大的她,或许反而是幸运的?
思绪正紊乱之际,船舷突然晃动起来,没搭过船的麒麟一时间站不稳,真夜连忙扶着她。“麒麟小心,呀!船怎么启航了?”
扶住船舷一看,才发现大船果然离港了,可是她并没有下令要船开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