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观战的东陵王忽然道:“这样可不行啊,王叔,快把将军放回来,棋局终究还是要继续的啊。”
只见临王笑笑地看着身高矮他一截的东陵少王。
“这话就不对了,王上的天牢里不是还囚着一个将军吗?这棋局又哪里需要我怀中这只玉棋才能继续?”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皆微笑不语。
敞开的窗口吹进了暖和的春风。
御花园里,百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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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将军被打入天牢的第四天——
数名掌刑的大理寺官员群带着谕令急忙进入了天牢中,并在天牢守卫的带领下找到了已经被关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待罪将军及其军师。
当时容四郎正在打盹,只有卫齐岚一直保持着清醒,正跪地接旨,清楚地听着一名为首的官员宣读王上的诏令——
经查证紫衣将车卫齐岚与金虎上将军之死无涉,即日赦免,赐新服,准假三日后,入宫听诏。
容四郎意识不清地睁开眼睛。“啥?我们要被处斩了?”不然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辟员们身负重任,激动地命人打开牢房,大声地道:
“将军您无罪赦免了。”随即命令身边的守卫道:“还不快把将军从牢里请出来。”
不用人请,卫齐岚已经拉着容四郎走出了牢房,接过官员手中的诏令,重新读了一遍。那秀逸的字迹实在令他感到眼熟,似乎曾在何处见过。
容四郎还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被放了,还赐服呢!他倾身过来,瞧了那王诏一眼,接着瞇起眼道:“这字迹真眼熟,跟一个月前,你在同关接到的那一张一模一样。”想必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而王宫中,代王上拟诏者,十之八九是担任礼部侍郎之职的人。
这个人,通常非王上亲信莫属。
卫齐岚默然不语。是吗?是因为一个月前也见过这字迹,才觉得眼熟的吗?还是他以前也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百般疑惑之际,大理寺的官员们已经簇拥着关在牢里三天的两人往外走。
一出牢门,已经数天不见天日的两人纷纷瞇起眼睛,适应着太过明亮的光线。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卫齐岚听到容四郎询问官员。
“未时刚过。”
容四郎算了一算,突然低声道:“哇,时间掐得真准,整整关了我们三天又三夜。”竟一时不差。难道说,王上原本就打算关他们三天吗?
卫齐岚也觉得事有蹊跷。
“将军,马车已备妥,请回府休息。”一名小辟员道。
正欲坐进马车的卫齐岚突然问:“回什么府?”
辟员答说:“将军府啊。”
将军府啊……那先王御赐的宅邸,卫齐岚从来没有真正入住其中。他心中唯一的家只有晋阳的老家……可那间老屋也早已付之一炬了……
站在马车前,卫齐岚突然发现了自己在这天地之中,竟然已是孑然一身了。在这世上,他已经没有任何亲人,过去投效军旅时的寄托,如今早已不存在了。那么,他究竟是为谁而穿上这一身沉重的战甲呢?
没看出卫齐岚心中的想法,小辟员兀自笑道:“将军府一直都为将军备着,现下,百官们应该都聚集到府上,准备为将军接风洗尘了吧。”
卫齐岚不作声,与容四郎一同坐进了马车里。
待马车前行后,他才道出疑问,“容四郎,你说,王上关我们这三天,有什么用意?”
容四郎早已累到没心思去计较那些王宫中人的想法。“管他大王什么用意,先让我睡顿饱觉、洗个热澡是先。”牢里吃喝拉撒一处,难过死人了。
卫齐岚摇摇头,喃喃道:“一点都不像是个智赛诸葛的军师……”
他怀疑回到将军府后,他们能得到充分的休息。那小辟员刚不是说了吗?百官们现下都聚往将军府去了。
容四郎一确定不会被斩首后就安心地睡着了。
迟迟没有睡意的卫齐岚拿出收在怀中的诏令,注视着写在那黄绢上如飞凤般的黑色墨迹……奇怪,这字……真的好眼熟。
是错觉吗?
第五章
一进将军府,经过简单的梳洗后,容四郎立刻找了间幽静的厢房补眠去了,一点儿都不打算理会聚在厅堂里的那些人,任凭这宅邸的主子去进退应对,没有半点分忧的心思。
正当容四郎好眠的时候,三夜未曾合眼的卫齐岚在众多朝中官员“洗尘”、“接风”的敬酒中,无法拒绝地被灌了个酩酊大醉。
只见他斜坐在主位上,高大的身躯几乎挺不直,向来有神的双眼此刻正醺醺然地瞅着面目模糊的官员们,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近年来朝中出现的“大患”——
“……紫将军,你在同关多年,有所不知,这项少初非但婬乱宫廷,还仗着王上宠信,在朝中翻云覆雨,简直就是一枚长在东陵国土上的大毒瘤啊……”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众人的附和。
“不说别的,光说日前将军下狱这件事,十之八九是那项少初在王上耳边谗言云云,王上一时糊涂,才会冤枉了将军,所幸将军蒙天庇佑……”
此言再度引起众官员义愤填膺地讨论。
卫齐岚歪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捉着酒杯,一只手抚着一匹官员们送来的上好贺绸。
此时一位官任凤图阁大学士的老臣忧国忧民道:
“今日他项少初胆敢诬陷紫将军这等忠良,来日你我恐怕都要被扭送大旦寺问斩,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一位尚未通过吏部试分发官职的候补官员正气凛然地下了个结论:
“总而言之,只要项少初一日身在朝廷,我东陵就一日不能安定。这是个不得不除去的大患!”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酒酣耳热的众人一阵鼓掌叫好。候补官员也颇为自己的胆识自得。
所以,这项少初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上自正一品的高官、贵臣,下至连正式宫职都尚未分放的新进官吏,全都得罪光了。卫齐岚逐一细算这屋子里的大小辟吏,最后决定再加上他自己。
毕竟,这些大官小辟不都声称项少初诬陷他下狱?看来他也是其中一名受害者呀。
手中酒杯重重地摔掷在地,铿锵的声响引来众人的注目。
只见这名眼中已有些醉意的将军突然虎虎生风地站了起来,大声呼喝一名童仆为他提来御赐宝剑。
那名小童仆从没拿过宝剑,一不小心竟将剑刀给月兑出了手,只来得及紧紧抱住剑鞘。银光闪闪的剑刃直直飞向身穿一身紫色御赐新服的将军,众官员们纷纷惊呼当心之际,将军已旋臂握住剑柄。
他健臂一抖,银蟠剑的寒芒就射进每个人的眼中。
接着便听见这醉将军忽然朗声大笑道:“好个佞臣贼子,今日就让我卫齐岚去斩了这名东陵大患。”说笑间,便提着剑奔出了堂府。
众人才刚追出厅堂,只见将军提气一跃,便轻轻跃上屋顶。
紫色身影直奔礼部侍郎府邸。
容四郎才刚刚睡醒,正寻着食物的香气来到了宴客的厅堂,一边捉起桌上酒肉,一边喃道:“太冲动!太冲动喽!”
在座竟无一人在回神后想到要去阻止这一桩即将发生的弒官惨剧。
甚至暗想:如果项少初就这么死在卫齐岚的剑下……或许……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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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赐礼部侍郎府邸花园中。
剑尖直指男子眉心,一身酒气的卫齐岚问:“你是项少初?”
早春时节,杏花初放,身上仍披着保暖狐裘,漆发墨眼,坐在杏树下的玄裳男子,手上捧着一杯刚刚才斟的温热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