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开握着她肩膀的手,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定地许诺:
“我会尽一切努力,抹去你心头的伤。这一次,让我来做我们感情世界里的锚。我会试着稳住脚步,承担所有的压力。这一次,让我来付出。”而且风险自负。最后一句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即使他付出一切,而她仍决定不爱他的话,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他们之间曾经存在着一份比金石还坚定的信任,是他毫不留情地斩断了那座信任的桥梁,他得负责重建。在重建起她对他的信任之前,他不会有任何怨言,他会甘之如饴的等待,直到赢回女圭女圭对他的信任。
这一次,负责等待的角色将由他来扮演。
他不会再让她等。
“拜托,说好吧,女圭女圭。”再给他们彼此一次机会,也许他们会因此得到幸福。
“这就是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她下意识地放低音量,声音很低沉很低沉地说。
“次要的目的。”他诚实地说。
“那么主要的目的是……”
“我想念你。”
他说得如此自然,仿佛是真心真意。
而,也的确是。他想念她。外公的身体状况正在渐渐恢复,确定那个顽固的老人会再度强壮起来后,他便来找她。
他不想听那些加油添醋的马路新闻,他只想见她一面。
他要亲眼看见她依然安好,也要亲眼看见她眼中对他情意依旧。
在感情方面,他是绝对自私的一个人。他不打算放她走。这辈子他会把自己当成抵押,以换取她的爱。
但是她现在却低头不说话了。她很少这样沉默,她的沉默使得酒馆里的气氛也跟着凝滞了起来,令他感到呼吸困难;而他的一颗心则仿佛被人用力揪紧,几乎要拧碎了般。
梓言声音干哑地开口:“女圭女圭……我没有办法还你十年,但是我打算用我这辈子剩余的时间来补偿——”
她突然挥手打断他的话。“错了,你并不欠我十年,更少没有那么多。”
她不希望他是为了想要补偿才决定牺牲自己。那种感情太伟大了,她不要。她要的是一份平平凡凡、简简单单,出于最单纯的爱,能够彼此付出的那种感情。
她不想让他一直觉得他亏欠她。因为事实上他并没有。
这十年来,她也做了很多事,比如说:她拿到文凭、在外地工作过、最后又回到小镇安居乐业;只除了在夜里无眠的时候会因为想念他而偷偷哭泣,并在众人关怀同情的眼光底下,故作坚强地否认自己的感情。
但这些事没有必要让他知道,那是属于她的十年;尽避有时伤心多于欢乐,但仍是只属于她的十年。
他并没有偷走她的青春。
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承认,当年的他或许确实需要离开,甚至那还有可能是一个最好的决定。因为当年的她对爱情的态度太过骄傲,自以为了解她所爱的人,也自以为他会同样地了解她。
那种骄傲,是她失去他的唯一原因。
饼去她从不肯去理解,何以他没有办法克服他心中的魔鬼,反而一味认为只要他们能永远在一起,任何麻烦的问题都能轻易解决。
经过了十年的历练,现在看来,那显然是一种太过高傲的乐观。
她无法说他亏欠她,因为他们或许正是因为太过信任自己对彼此的判断而互相伤害了对方。这几年来,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可能对梓言造成的伤害,她一直在要求他放弃自己的阴影,追随她所谓的快乐。
她抬起头试图解释自己的心情,但吐出口的却是一个问句:
“梓言,告诉我,离开夏日镇的那十年,你快乐吗?”
他略略惊讶地看着她,在短暂的思考后,摇了摇头。“不,我想我并不快乐。”
得到一个并不意外的答案,为此她替他感到心痛。
“那你后悔吗?”她又问。
“不后悔。”这次他没有迟疑地回答。
“为什么?”她完全没发觉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
“我几乎一离开夏日镇,就没再真正感觉快乐过。”也许是生平的第一次,他真诚地剖析自己的内心,不再有任何的骄傲或疑虑阻止他告诉她自己真正的心情。“但是如果我不曾离开,那么我可能永远不会为我已经失去的感到悲哀。女圭女圭,我很抱歉我是那种,要等到真正失去了以后才会遗憾的那种混帐的人。”
他的坦承与自责完完全全攻陷了她最后的心防。“梓言,我……”
“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一个爽快的声音破空切入两人的私人谈话。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些假装没有在听他们谈话的镇民;所有人都停止了手边正在伪装的举动,大剌剌地转过身来,瞪视着无形中被围绕在群众中心的官梓言和方心语。
“老天,这个小镇就不能给有需要的人一点点隐私吗?”女圭女圭低声轻喃。
梓言愣愣地看着刚刚说他答应的戴西,这才发现戴西不知何时已经靠近到足以听见他们对话的范围里,四周还围绕着一群毫不掩饰他们的好奇与关切的小镇居民。
戴西皱着眉对女圭女圭道:“方心语,你快答应吧,换作是我,我就答应了。”
毫不隐藏自己刚刚已经把这两人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是啊,姑娘,你就点个头,原谅官家这个傻小子吧,毕竟他都认错了啊。”
在这群男人心中有个一致的想法,那就是:当一个男人第一次犯了错时,只要他有跪地求饶的勇气,那么他都该被原谅,人人都应该有机会可以再来一次。
梓言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突然间他心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并担忧地看着眉头蹙得越来越紧的女圭女圭。
只见戴西继续大声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如果男人都已经卑躬屈膝到这种地步了,而女人却还无动于哀的话,那么这个女人若不是铁石心肠,就是根本不爱这个男人。”至于后者,可能性应该是零吧。在场每个人都知道,方心语一辈子都在等官梓言回来,这两人从一开始就只可能属于对方。
想起他跟珍珍之间的攻防战,戴西就忍不住一肚子委屈;再听见官梓言身为男性同胞、却如此不要自尊地委曲求全,他就有点受不了他们再拖拉下去。
看来该是有人出马推他们一把的时候了。戴西决定担任那个热心公益的好人好事代表。
怎么样,当事人女方会怎么回答?会卖他个面子吧?
只见女圭女圭双唇蠕动了片刻,最后终于讽刺地开口说:
“戴西,如果你向来是这样子在追求珍珍的话,我不怪她为什么不肯跟你睡在一起。”
锐利的目光扫视了酒馆里的人一圈,包括杜警官,而后她摇摇头道:“男人。”说完,也不管杜维刚有没有喝醉——看起来是已经喝醉了——
她跳下高脚椅,转身离开酒馆。
“嘿,小泵娘——”老巴喊人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女圭女圭走人的速度。
“把帐记在墙上,老巴。”气吁吁地推开大门,闪人。她现在没心情结帐。
女圭女圭的行动快速流畅得有如一阵旋风,直到反弹回来的大门上铃铛当当作响,众人这才恍然初醒,领悟到发生了什么事——
女主角显然为了在场所有男人都不懂的某个莫名其妙原因,生气地跑掉了。
“现在是怎样啊?戴西。是不是你把事情搞砸的啊?”阿邦呆呆地问。
戴西正因为自己不幸福的房事问题被揭露出来,觉得很丢脸,哪里还有心情理会阿邦的消遣。“哪是我搞砸的,我只不过想推一把——”